毫末靈境大匠鑒真——中國丹青畫道的人文情懷

文/周 曉

中國畫古代稱之為丹青。自伏羲畫卦、倉頡造字以來；善于丹青書畫的人物，正如太史公司馬遷所言：“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薪盡火傳，代代才人輩出。張僧繇飛龍破壁，吳道子玉帶當風，范中立沉雄厚古，倪云林高逸清空。朝代更迭，歷史往復，富貴者無不磨滅而丹青畫者永存。合于大道，啟迪性靈。

古人云：“修身者智之府也，愛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義之符也，恥辱者勇之決也，立名者行之極也。士有此五者，然后可以托于世，列于君子之林矣?！钡で喈嬚咭彩怯兄鴺O高精神人格修養的人。畫家個人尤其是在近現代，積淀千年的各個藝術領域的優秀程式和燦爛成果無不感動著他們的心靈。自然而然地各類不同的藝術之間也會相互交融、相互促進。

看著那畫中痕跡，筆墨溫蘊，元氣豐沛，充然道氣；看著那畫中景象，夕林迷渺，松窗星墜，潭花漁影；我們無不了然匯心，剎那間一種感動，心神物化，萬景遂生。這便是繪畫的精神，這便是心靈的滋養，這便是和諧的大道。如詩歌般斟酌推敲的筆墨，與古人心靈同步般的靈犀契合，是玉汝于成、久久磨練之后，如登臨萬仞之巔、一覽眾山皆小的化臻境界。

中國古代將知識結構歸納為“道、法、術”三個境界。習得而術，心得而法，神得而道。丹青繪畫之道也是這樣的。臨摹體會筆墨痕跡，信手拈來筆筆自有出處者，是為得術。博覽百家，盡取精髓，熔煉于心，自有個性陶冶涵養而氣韻自生者，謂之得法。胸懷四海，率意天真，筆墨變化無窮而當世無人難及其項背者，是謂得道。得道大師之杰作如暗夜明燈自會普照千年、澤被后世而無一絲媚俗欺世之態。完完全全，元元正正，令人贊嘆而觀止。

中國丹青畫道的修為和其他藝術門類一樣，也都是每一個人的生命心靈滋潤蒙養而開花結果的過程。丹青畫者的生命如流逝的陽光一般不可逆轉卻也日日常新。很多時候，在畫者心靈的日日知覺感悟中，我們可以從他們的每一幅傳世作品中看到丹青畫者的心路歷程，而這些心路往往是有很多冷暖自知的滋味的，宛如修道亦好像參禪。

大凡修為之道，貴在恒久而見真。不因困難而逃避，不因苦厄而回頭，不能急于求成，也不能倦怠崩潰；靈機閃現亦如白駒過隙，千載難逢但也生逢足以。丹青畫道雖說有道，其實并非有路可走，而是代代畫人歷經困頓苦楚而破壁騰龍，羽化成蝶，醍醐灌頂般的妙不可言的覺悟之途。那一絲契合足以感動自己，那神光靈跡足以慧然于心；至此悟道、潛心修行、八風不動直至得道功成。猶如雪岳高山、只有登上高原的勇士才能看到；就像道德圣賢只有登堂入室的后學才能夠傳承，才能夠真心的理解，真心的膜拜而贊嘆。

丹青畫道終成正果并不是世俗人士所想象的是為一個畫者的終極之目標。而一個得道了的丹青畫者自會俯仰天地，運化乾坤，將大道精神沉淀融入于自己的內心，讓自己的身心與自然天真合為一體的成長。沒有終點，直到自己有形生命的盡頭，而其畫作就像一部部經典巨制，不僅能夠反映了人的生命歷程，更能顯示出人類精神高度的結晶，雖經世千年而不朽。

千法歸宗，萬術合道，中國丹青畫道絕不是虛無的、不可捉摸的玄學，她就像傳統，既非神圣，也非狗屎。仿佛若空氣，一呼一吸間、自在身中周游流轉。吐納之外、拒之不可，用之不能，全在修養見識上見真知識。丹青畫道也是在畫者切切實實的修煉之后而得到的真功夫，也是畫者本人發自內心的感受和感動。是萬緣皆放，一念不空的境界；是精誠為開，得道大成的不二法門。

在近一個階段，由于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藝術品市場的茁壯成長，大批逐利投資者的蜂擁而至，藝術領域里對于中國丹青畫道的指摘和曲解也喧囂塵上。更有甚者歪曲前輩，貶低大師。這一切更使得普通受眾，乃至于入道不深的藝術畫家們對于丹青畫道和國學傳統都產生出了懷疑和批判，還有的是個別人士自述己見，對于國學傳統和丹青畫道歧義的盲從。這些真是值得我們警醒的事。

所以，我們必須要明白的另一個問題是：任何一個事物在任何的一個環境里都能夠有自己的成長發展軌跡，亦如我們的生活，平實而安寧。因為我們都是生命。假使如果一個物種它沒有種子，即便人們對它萬般的呵護，它也是不能夠發芽開花傳承后代的。一個沒有傳承沒有后繼的事物以及其言語，就像鏡中月，水中花一般徒為實物的附庸而已。那無生命的一些喧囂吵嚷，又怎能動搖我們的心呢？犬吠相聞不如魚游深水，丹青似寶，大匠如鑒，丑人莫怪鑒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