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外表下掩藏的心靈的激情——卡西莫多與羅爾弗比較

王 錄

（黑龍江省佳木斯職業學院，黑龍江 佳木斯 154004）

鐘樓怪人卡西莫多是法國浪漫主義大師雨果《巴黎圣母院》中的重要人物，而羅爾弗是20世紀德國文壇的重要作家卡爾·楚克邁耶的小說《狂歡節的懺悔》

中的特殊人物形象。這兩個特別的形象盡管有著很多的不同特點，如出身、所處的時代、經歷等，但他們卻有著最大的共同點：畸形的外表和不幸的命運，以及畸形的外表下掩藏著的心靈的激情。

一、畸形的外表，不幸的命運

卡西莫多是個可憐的不幸的人，他有著殘缺的身體，奇丑的外貌。對于他的外貌，作品中是這樣描寫的：“那四角形的鼻子，那馬蹄形的嘴巴，那豬鬃似的紅眉毛底下小小的左眼，那完全被一只大瘤遮住了的右眼，那像城垛一樣參差不齊的牙齒，那露出一顆如象牙一般長的大牙的粗糙的嘴唇，那分叉的下巴，尤其是那一臉輕蔑、驚異和悲哀的表情……一顆大腦上長滿了紅頭發，兩個肩膀當中隆起一個駝背，每當他走動時，那隆起的部分從前面都看得出來。兩股和兩腿長得別扭極了，好像只有兩個膝蓋還能并攏，從前面看去，它們就像刀柄連在一起的兩把鐮刀……他簡直像一座被打碎但并沒有好好粘合起來的巨人塑像一樣。”

這樣的相貌使他出生后就被拋棄，并差一點就被那些“善人們”當作災難的象征燒死，是圣母院副主教克洛德收養了這個“只能勉強說有個人樣的小東西”。出身不明和相貌奇丑使他在人們的輕蔑、戲弄與欺凌中長大，他從周圍發現的只有憎恨，他也學會了憎恨，變得兇狠、粗暴。他只服從于一個人，就是他的養父克洛德，他用深厚的、熱情的、無邊的感激來報答養父。十四歲他當上了圣母院的敲鐘人，鐘聲破壞了他的聽覺，但卻只有那些鐘，使他有時感到幸福。

羅爾弗的命運同樣凄慘，他的母親是有錢有勢的老爺（薇奧拉的父親）發泄獸欲的犧牲品。 他母親在發現自己懷孕后，拒絕嫁給貴族老爺替她找好的丈夫，也拒絕錢財賠償，而是要求得到她有權得到的愛，于是一名特別殘忍的管家就放出關在院里的惡狗咬她。她當時已有孕在身，惡狗把她咬得遍體鱗傷，后來她在一個山洞里生下孩子后死去。有人發現了活著的嬰兒，形狀像只小狗。嬰兒被一個老仆人收養，這就是羅爾弗。他不僅外形像狗，而且有狗一樣敏銳的嗅覺，能發現遺失后找尋不到的東西，還有人的蹤跡。他長得矮小粗壯，個子不超過正常發育的12到14歲的男孩，但四肢有力，特別是長長的手臂和發達的肌肉引人注目。他的雙臂和雙腿長滿長毛，手背上也覆蓋著毛。粗糙的手上有胼胝，手指短而尖，使人想起獸類的爪子，頭連在有力的雙肩之間的短脖子上，微微張開露出長長的犬齒的嘴有些畸形，好像同下巴長在一起，大概這就是人們所說的豁嘴。蓬亂的黑發耷拉在額上，面部輪廓柔和，像一張孩子的臉，沒有胡須，小小的鼻子，圓圓的臉頰，濃眉底下一雙大大的深藍色的眼睛，耳朵小而白。他不會說話，只能發出些聲音，其實他什么都懂，他還具有對善惡的特殊分辨能力。

二、心靈的激情，無私的奉獻

卡西莫多和羅爾弗這兩個命運悲慘的可憐人，雖然身體畸形，內心卻和正常人一樣渴望溫暖，渴望愛情。他們心靈中的激情一旦產生，就會盡情宣泄，難以自已，直至為愛獻出自己的生命。

卡西莫多曾經的感情世界是荒蕪的、殘缺的，只有對周圍人的恨和對養父的感激，但愛斯梅拉達在其受刑、口渴難熬時送來的一壺清水使他萬分感動，他生平第一次流下了眼淚，心中產生了難以抑制的愛的激情。從此，在這種激情的驅使下，他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去愛他心愛的姑娘。

在愛斯梅拉達即將被處死的時刻，他沖上刑臺將其救下。在鐘樓上，這個原本丑陋而兇狠的人對自己心愛的姑娘的照顧竟是如此的溫柔而細心。他怕自己的丑陋嚇到她，就盡量避開她的視線，他對她說：“我很丑，不是嗎？可別看著我，只要聽我說話就行了。”為了不讓她再遭遇危險，他說：“不管白天黑夜，都不要走出教堂一步，一出去你就會遭殃，人們會把你殺死，我也就只有死去。”他用極其樸素的語言表達了對自己心愛女子的深情，以及為愛奉獻一切甚至生命的決心。他是那么渴望得到心愛的姑娘的愛，當看到姑娘和山羊親切的在一起時，他搖著愚笨的腦袋說道：“我的不幸正因為我還是過分像人，我情愿完全是一頭牲畜，像這只山羊一般。”從中可以體會到他內心由于得不到愛而感受到的苦澀、悲哀，以及對愛旳祈求。

當看到愛斯梅拉達依然念念不忘花花公子弗比斯時，為了不讓心愛的姑娘傷心痛苦，他強忍著眼淚為她去尋找弗比斯。弗比斯對愛斯梅拉達的情感只是一個花花公子對美色的貪戀，且早已有其他女人在側，他對來找他的卡西莫多又打又罵。回來后，卡西莫多寧愿承受姑娘的埋怨也不把見到弗比斯的真實情況告訴她，他不忍心看到姑娘失望痛苦。他希望用他所能唱出的凄涼的歌聲來喚醒癡迷于對弗比斯的愛的姑娘，他還很智慧的在姑娘的窗口放了兩只插滿花的瓶罐：一只是好看光亮卻有裂紋的的水晶瓶，鮮花因瓶里的水漏出而枯萎了；另一只是粗糙平凡的陶罐，里面裝滿了水，鮮花也依然鮮艷。他希望姑娘能看懂其中的寓意，放棄對弗比斯這個外表美而內心丑的偽君子的愛，轉而接受他的平凡卻真摯的愛。然而，姑娘卻把枯萎的花朵整天抱在胸前，這讓他徹底失望了，他不再唱歌，內心充滿了失望與痛苦，即使是這樣，他依然忠實地護衛著心愛的姑娘，不讓他的養父克洛德傷害她。他為保護姑娘盡了一切力量，但仍未能使她幸免于難，因為克洛德出賣了她。在發現她失蹤后，他不顧一切地四處尋找，拿腦袋拼命地撞墻，哭泣，悲痛到了極點。當他明白養父是害死姑娘的罪魁禍首的時候，他憤怒地將他的養父從鐘樓上推了下去。此后，他找到心愛姑娘的尸體，緊緊擁抱著他所愛的人隨她而去了。卡西莫多以生命為代價寫完了這部甘于奉獻的愛情史。

對“一壺清水”的感恩之心引發了卡西莫多的愛的激情，這種愛的激情的宣泄的結果使卡西莫多從一個兇狠、粗暴的人變成了一個樂于奉獻的高尚的人，一個勇于為愛情而獻身的無私的人，一個外表丑陋而內心美好的人。

在楚克邁耶的作品中，羅爾弗并不是特別重要的人物，卻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形象。羅爾弗從小就與同父異母的姐姐薇奧拉一起玩耍，薇奧拉是這個貴族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她覺得同這個不會說話的弟弟玩，比同附近莊園里受過良好教育的同齡孩子玩有趣多了。她想出許多花樣和他一起游戲。她保護他、安慰他、指揮他。羅爾弗則是個溫馴、愛玩的小家伙，對任何友好的表示都報以不盡的感激。時間一長，人們就習慣于看見羅爾弗在薇奧拉身邊，就像她的侍童，但又遠比侍童重要，盡管陌生人厭惡他。薇奧拉不在家的時候，羅爾弗就在樹林里干活，因為他害怕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并不喜歡他呆在家里。自從收養他的老婦人去世后，薇奧拉就是他的一切。他喜歡她，超過世上所有的人，而她把他當成弟弟。

當薇奧拉把假讓馬里埃當成自己的表兄時，羅爾弗就覺察出他是偽裝的，并且討厭他。因為羅爾弗會對所有與薇奧拉親近的陌生男人產生強烈的嫉妒心理。隨著假讓馬里埃與薇奧拉關系的迅速發展，羅爾弗對假讓馬里埃的仇恨不斷增強。他一直在監視假表兄的一舉一動，當假讓馬里埃深夜時分想溜進薇奧拉的房間時，羅爾弗就會出現在他面前阻攔他；還有一次，在大花園的一個隱蔽涼亭中薇奧拉想委身于假讓馬里埃，羅爾弗以為是假讓馬里埃對她施暴而進行阻止。薇奧拉由于對假讓馬里埃的熱戀幾乎犧牲了羅爾弗，羅爾弗與假讓馬里埃發生沖突之后，她發現她所愛的人受到羅爾弗的威脅，就把一只小手槍給了假讓馬里埃，這使得羅爾弗明白了薇奧拉的心意，不再阻止他們在一起。

在假讓馬里埃騙取薇奧拉祖傳的貴重首飾逃走后，薇奧拉發現自己懷孕了，為了讓假讓馬里埃——自己未來孩子的父親回到身邊，薇奧拉帶上羅爾弗一起出發去尋找假讓馬里埃，她希望在路上羅爾弗能保護她的安全。雖然她從未對羅爾弗說過她被假讓馬里埃欺騙并被拋棄的事情，但羅爾弗什么都知道。在火車到站前和下車時，羅爾弗就表現出異乎尋常的狂躁不安，發出一種像野獸撲向獵物時的狺狺的狂吼。薇奧拉去問路的時候，提著旅行袋的羅爾弗突然扔下旅行袋沖向亂哄哄的大街，他發現了薇奧拉要找的人，薇奧拉吹起他倆之間固定的哨聲，以往聽見它，不管在哪里，他都會回來，但這次他不肯聽她的哨聲，一轉眼就消失在人群中了。在教堂的門邊，他趕上了假讓馬里埃，用薇奧拉交給他用來防衛的匕首刺死了假讓馬里埃。此后，他與薇奧拉失去聯系，加之他長相怪異，不能說話，被人戲弄，在與戲弄他的人發生沖突時他被人殺死。

羅爾弗對薇奧拉的情感源于與她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也來源于感恩之心，因為連他的父親都不喜歡他，只有姐姐薇奧拉像朋友那樣對待他。但此時恐怕還算不上真正的愛情，至多不過是友情和親情。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情感在加深，他喜歡薇奧拉，說明這種情感開始向愛情過渡，而真正使這種復雜的情感升華的是假讓馬里埃的出現。假讓馬里埃到來后，薇奧拉深深地愛上了假讓馬里埃，這引起了羅爾弗強烈的嫉妒和仇恨，這種強烈的排他性的特點充分說明，羅爾弗對薇奧拉的情感已由親情、友情升華為愛情。這種愛的激情一旦迸發，便無法控制。他愿意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做出犧牲，不再阻止他們在一起。可是假讓馬里埃卻騙取了薇奧拉的財物后逃走，薇奧拉被拋棄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到了傷害，這是羅爾弗決不能容忍的，也使他在沖動中失去了理智，他下定決心為薇奧拉報仇，他殺死了假讓馬里埃，自己也失去了生命。

可以說，羅爾弗為了他心愛的女人奉獻了一切，他的愛是純真的，也是沖動的，這種由偶然事件引發的心靈的激情發泄使羅爾弗的生活掀起了狂風巨浪，讓他脫離了平靜的生命軌跡，身心都處于一種不可理喻的非理性的沖動之中，莫名其妙的就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總之，卡西莫多和羅爾弗這兩個外表畸形的人物形象，有著同樣凄慘的命運，又同樣經歷了使人瘋狂的心靈激情，同樣為愛情奉獻了一切，直至生命。他們的愛是那么純真，他們對愛是那么的忠誠，真是令人感動。兩位作者都將他們筆下特殊的人物形象置于激情的強烈影響下不能自拔，充分體現了這種激情的宣泄給他們帶來的影響。

[1][德]卡爾·楚克邁耶.田守玉譯.狂歡節的懺悔[M].花城出版社，1992.

[2][法]雨果.陳敬容譯.巴黎圣母院[M].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