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娟
【摘要】抗日戰爭時期,長期從事政治工作的鄧小平圍繞晉冀魯豫邊區全面抗戰動員的實際,創造性地貫徹中央、毛澤東對群眾工作的系列指示,對群眾工作的重要性、獨立性和不平衡性,群眾工作的內在規律和領導方法,群眾工作中的“左”右偏向等,有針對性地提出了具有戰略指導意義的政策、措施,形成了較為成熟的群眾工作思想。鄧小平抗戰時期的群眾工作思想具有戰略性、原則性、務實性等鮮明特色,既與黨的群眾路線保持著內在一致,又在實踐內容上有所豐富和深入。鄧小平抗戰時期的群眾工作思想是鄧小平群眾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新時期的群眾工作仍具有寶貴的借鑒和指導意義。
【關鍵詞】鄧小平;群眾工作思想;指導意義
【中圖分類號】A849/D231【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0351(2014)04—0104—06
鄧小平長期從事軍隊政治工作,抗戰時期他先出任八路軍政治部副主任,一二九師政治委員,后來出任太北軍政委員會書記、太行軍政委員會書記、中共太行分局書記、中共北方局代理書記,直接領導創建了以太行山脈為依托的晉冀魯豫抗日根據地。在此過程中,他堅決貫徹中央對群眾工作的系列指示,并結合具體工作實際創造性地提出了一系列具有戰略指導意義的政策、措施,形成了較為成熟的群眾工作思想。
一、強調群眾工作在創建抗日民主根據地、爭取全面抗戰勝利中的重要性
1937年8月,鄧小平出任八路軍總政治部副主任,隨后與一一五師、一二〇師、一二九師開赴華北抗日前線。根據毛澤東“整個華北工作應以游擊戰爭為唯一方向”[1]353的指示,八路軍在華北的行動方針確定為廣泛發展游擊戰爭,建立根據地。[2]480動員群眾成為其中重要一環。
鄧小平自抗戰開始,就將群眾工作放到爭取全面抗戰勝利這一戰略全局來看待,強調群眾工作是爭取抗日戰爭勝利的關鍵。他在1937年10月指出:“當務之急是發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特別是發動群眾。目前華北戰場,中央軍敗退得這樣快,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沒有發動群眾,得不到群眾的支持。八路軍不光打仗,一定要發動群眾,同群眾打成一片。”[3]2在此思想指導下,八路軍很快進行了分兵發動民眾的工作。以一二九師為例,從1937年11月開始每個營抽出一個連,專門抽調一些政工干部同地方黨組織一起活動。到1938年4月,一二九師派出的兵力達三分之二以上。
鄧小平視群眾為對敵斗爭的力量源泉。“應以最大努力,利用一切可能,動員廣大民眾加入軍隊,補充現有兵團,組織新的部隊,積蓄與擴大國家的武裝力量,以支持長期艱苦的戰爭。”[4]1“在每一個重要的事件或敵人進攻的關頭,必須足夠地計算民眾的力量。能否動員民眾參加,常常成為這些斗爭勝負的關鍵。”“在每次反對敵人的斗爭中,民眾都發揮了偉大的力量。軍隊、政府也依靠著民眾力量,克服了許多困難。”[5]93,94將民意視為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敵我斗爭的勝負,決定于人民,首先是敵占區人民的態度。”[4]40“離開民眾,堅持敵后抗戰是不可能的。”[5]91“決定戰爭最后勝利的不是技術,而是人力。如果輕視民意,壓迫民眾,就不可能依靠民眾的力量來克服抗戰中的人力、物力、財力等等困難,也就說不上抗戰的勝利。”[5]86將群眾工作視為做好其他革命事業的前提。“在敵占區或敵占優勢的游擊區,無論對敵斗爭或解決階級關系問題,都必須著眼于當地群眾的發動。”[4]58“經驗證明,不徹底的解決發動、組織和教育群眾的任務,其他各項任務都是很難完成的。”[6]645
游擊戰爭要長期存在和發展,必須建立和發展抗日根據地。鄧小平將群眾工作與創建根據地緊密聯系在一起,強調群眾工作是創建根據地的基礎與靈魂。1938年1月鄧小平任一二九師政治委員,開始具體領導晉冀魯豫根據地的創建。他在2月20日主持召開的第一二九師和冀豫晉省委負責人聯席會議上指出:“根據地必須在群眾發動起來,參加到抗日斗爭中才能建立和鞏固,因此必須要有群眾,這是基礎。”[7]31-32但在根據地的開辟過程中,晉冀魯豫邊區普遍發生了武裝偏向,尤其1940年根據地開展建黨建軍建政三大建設后,群眾工作相對被忽視,加上對1939年底反頑斗爭中群眾工作“左”的錯誤的糾正不當,使得群眾工作一度消沉。對此,鄧小平在1943年中共中央太行分局高干會議上,強調指出要“把群眾運動提高在應有的位置,而以群眾運動為三大建設的靈魂。”[8]505建軍要在“人民中造成愛護自己子弟兵的熱潮”。建政要“樹立民主政治的基礎”,“密切政府與人民的關系”[5]133,忽視群眾工作,民主建設等工作就會“架在云端之上而無確實的成就。”[4]38建黨“重心應該放在加強群眾工作,密切黨與群眾的聯系”,“離開群眾來建設布爾什維克黨是不能想象的”。[5]133,132
在鄧小平的高度重視下,晉冀魯豫邊區的群眾工作一躍成為鞏固發展根據地的中心工作。在群眾的支持下,晉冀魯豫邊區順利度過困難時期,邊區財政收入增加,根據地得到鞏固和擴大,被譽為“新民主主義的雛形”和“模范抗日根據地”[9],成為奪取抗日戰爭乃至中國革命勝利的重要戰略基地。
二、強調群眾工作要從群眾的切身利益出發,充分考慮不同地區、人群的不同需求
在華北開展群眾工作難度相當大。中共在華北的黨組織曾在“左”傾教條主義統治下遭受嚴重破壞,中共北方局建立后有所恢復,但一直到抗戰初期,“我黨在華北尤其在山西的組織基礎是太薄弱了”。[8]60華北地區也未建立過革命根據地,長期處在國民黨和地方軍閥的統治之下,群眾政治覺悟較低,組織力弱。“由于過去對民眾缺乏民族的教育特別是抗日的教育,甚至在抗戰爆發后,這一重大的工作,依然表現著異常的不夠。”[4]1-2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何才能有效地動員群眾?
鄧小平指出,要“從群眾切身的要求出發”,[6]653“不能只問人民要,還要給人民以利益”[5]378,盡可能地幫助解決民眾切身的困難與痛苦。“如學生的求學,青年的特殊要求,農民、工人的改善生活,婦女的解除虐待和放足等等”[5]93。
群眾的切身利益不外乎經濟需求和政治需求,而對根據地最廣大群眾——農民而言,其要求集中在經濟領域,與土地政策相關。對此,晉冀魯豫邊區一度是忽視的,在根據地不注意發展生產,在敵占區過度需索而無工作,造成1939年軍隊供給極端困難,根據地民生凋敝。鄧小平1939年11月在太北軍政委員會擴大會上批評指出:“過去民眾痛苦怨頑固派之攪亂,而今日則民眾怨我們了。今日是我力量削弱,敵頑力量發展,民眾逐漸離開我們”。造成此現象的原因,“從政策上說,黨政軍民各機關都未站穩階級立場,注意民生痛苦,并以此為中心。我未行‘善政,故未改善民眾生活,反致民力枯竭,民生凋敝”[5]109。同時,中央也指示深入群眾工作,“在八路軍新四軍活動區域,必須實行激進的有利于廣大抗日民眾的經濟改革與政治改革”[10]191。隨后,晉冀魯豫邊區做了一些改善民生的工作,“發揚民力,發展人民生產,增加與恢復畜業,開荒救災等”。但這些還遠遠不夠,因為沒有觸及到最根本的土地問題。
由于各種原因,這一錯誤直到1942年才得到糾正。而從1941年到1942年,由于日軍在華北殘酷的“治安強化運動”以及大規模“掃蕩”,使得根據地不斷緊縮,加上華北連年自然災害,根據地在1941、1942年進入最困難時期。為了度過難關,根據地開始大力發展生產。“減租減息和交租交息的政策,給發展生產開辟了一條廣闊的道路”。[4]79從1942年開始,以減租減息、雇工增資為中心,群眾工作大規模開展起來。
在具體領導這一工作的過程中,鄧小平發現由于群眾工作發展得不平衡,并不是所有地區都適合進行減租減息的斗爭,如對于1942年已經大部分變為游擊區和敵占區的冀南來說,就應以對敵斗爭而不是以減租減息、雇工增資為中心去發動群眾[4]69;不同的農民階層富農、中農、貧雇農、赤貧農,有著不同的利益訴求,也遠非減租減息就能涵蓋。如“太行區無地(不是佃戶或佃得很少的地)的赤貧農,約占人口的百分之十,減租減息,對他們均無利益”[5]398。因此,“把黨的土地政策內容認為只有‘減租減息四個大字是不妥當的”[6]649。應充分考慮不同地區、不同人群的不同需求,確定采取相應的土地政策去發動群眾。
鄧小平針對不同地區布置了不同的群眾工作任務。指出在群眾尚未發動的區域,馬上實行減租減息、合理負擔等法令;在群眾尚未充分發動的區域,繼續充分發動,深入檢查土地政策、勞動政策等的執行程度;在群眾工作已經深入的地區,應特別注重民主建設、生產建設、文化教育建設、人民武裝建設;在游擊根據地和游擊區,以發動群眾團結各階層一致對敵,減輕人民對敵負擔,保存民族力量,為一切工作的主要出發點;在封建勢力(土匪、民團、局子)統治的區域,不應發動減租減息斗爭,而以擴大中日矛盾,擴大統一戰線為一切工作的出發點。[8]513
針對不同人群,鄧小平指出要在黨的土地政策范圍和目前綱領所允許的范圍內,切實解決他們的不同利益需求。對地主,為了達到團結的目的,在削弱的同時要使之能夠生活,保有一定的經濟地位,保障其人權、地權、財權。對富農,要與地主相區別,削弱其封建部分、獎勵其資本主義部分;要求他們對雇工適當增資,對國家適當負擔,取消對雇工的額外剝削,按政府法令減息。對中農,不能傷害其基本利益,不能“斗好戶”(富裕中農),更不能為了解決貧農土地問題侵害中農利益。對貧農,要逐步解決其土地問題,將從反貪污、反惡霸、反“黑地”、贖地、減息等合法斗爭中所得的果實,全部分給貧農。對赤貧農,要領導他們開荒,加入互助組等等。
關心群眾切身利益自然會受到群眾的衷心擁護。群眾熱情投入生產幫助根據地度過難關,魯西北沙區婦女在災荒期間90%參加紡織,共紡棉100多萬公斤,織布50多萬匹,換回糧食200多萬公斤[11]95。群眾參戰擁軍的積極性也空前高漲,截至1944年4月,全區已有民兵40萬人,太行、太岳、冀南共32萬人,冀魯豫8萬人[12]132。八路軍作戰經過村莊時,廣大群眾高呼擁軍口號,并成群結隊地擔著酒和雞蛋,用大車拉著白饃、粉條、豬肉等前去慰勞軍隊。抗日戰爭真正成為了人民戰爭。
三、強調尊重群眾工作的內在規律和獨立性,充分發揮群眾團體的作用
黨是領導群眾工作的核心,應當掌握領導群眾工作的方法。鄧小平指出,最首要的,“群眾運動有其自身的規律,黨在指導群眾運動中,必須掌握住這種規律。”他通過實際工作,總結出四條根據地群眾運動的規律:“第一是發動群眾,在發動群眾中組織群眾、武裝群眾;第二是在發動群眾之后,立即注意整理與健全群眾組織生活;第三是在發動與組織群眾中注意群眾的政治教育”;“第四是把群眾的經濟斗爭政治斗爭約束于統一戰線范圍之內”。[4]67,68
掌握了規律,在領導群眾工作中,還必須解決好群眾觀點、相信群眾的問題,以造成大規模的群眾自己的運動。“過去的群眾運動,包辦代替的毛病是厲害的,結果形成嚴重的恩賜觀點,使群眾運動不易發展和深入。”[6]645針對這種現象,鄧小平特別強調要充分發揮群眾自己的組織——群眾團體的作用。
鄧小平指出,群眾團體是團結民眾、堅定民心、發揚民力的有效方式。冀南民眾動員的成功經驗,就是“由于把廣大群眾組織在各種‘救亡團體之內,并運用這些組織進行了民族教育,提高了群眾的民族自尊心與自信心”;“這些救亡團體不是形式的官僚主義的機關,而是由群眾自愿加入的組織,由群眾選舉出他們自己信仰的人來當他們的領導者,許多工作都經過了群眾的討論與決議。在這樣的民主方式下,更加發揮了群眾的積極性與這些組織的效能”;“由于這些組織是在戰斗環境中生長起來的,從不斷的參戰動員中鍛煉了他們,使他們特別富于戰斗性。”[5]68因此,“要把一切民眾分別地組織在各種民眾團體之內,如農民救國會、工人救國會、學生救國會、商人救國會、青年救國會、兒童救國會、婦女救國會等等。”“要善于運用和經過這些群眾組織,對廣大民眾進行抗戰教育,動員他們積極參加抗日斗爭,自覺自愿地協助政府和軍隊”。[5]92,93
黨在領導群眾團體工作時,要尊重群眾團體的組織獨立性。“今后的群眾運動,應做到由群眾團體特別是農會去出面領導,黨務工作干部、軍事工作干部去從事群眾運動時,可以群眾團體面目出現,或經過群眾團體的介紹。只有這樣,才能培養起群眾自身的組織觀念,培養群眾團體的威信,也只有這樣,才能培養出群眾的領袖。”[4]73為了防止黨對群眾團體包辦代替,鄧小平特別強調黨的領導是政治領導,不能隨便調動群眾團體干部,特別是經過選舉或在群眾中有威信的干部;不能直接干涉群眾團體內部的生活;不能直接下政治命令,只能經過群眾團體的黨團。群眾團體要“在黨的政治領導之下,獨立地去進行發動、組織與教育群眾的工作。”“群眾團體的工作,應由群眾組織自己去討論和執行”。“群眾團體的經費,應逐漸做到自給,政府給以足夠的津貼。今后群眾團體的經濟開支,可以自己負責,不必由政府審核。”[4]66,72,73
在尊重群眾團體獨立性的同時,鄧小平又針對有的群眾團體和群眾團體的黨團向黨鬧獨立性的問題,指出群眾團體的獨立性有一定的限度,即必須遵循幾個大的原則:第一,不能違背黨委的方針路線。不能因為強調獨立性而提出與黨的方針相違反的工作方針。第二,不能將群眾工作與其他工作分離與孤立起來。群眾團體“應該依照黨的全面工作來布置自己的工作”。第三,不能脫離黨的政治領導。“建立群眾團體的獨立工作,并不等于群眾團體的黨團向黨鬧獨立性,也不等于群眾團體可以脫離黨的政治領導。群眾工作是重要的,但不是唯一的。因此,黨委領導下的整個群眾工作,只是黨委領導下的全盤工作的一部分,而青委與婦委,以及其領導下的青年和婦女工作,只是黨委組織的一部分,只是群眾工作中的一部分”。[8]549-550尤其是不同群眾團體之間,當時存在著互相爭會員,各自強調自己工作重要性的現象,鄧小平要求不同群眾團體之間要協同配合。要根據各種不同的具體條件,確定以某個群眾團體為主體,其他團體應積極配合,不能單獨強調自己的工作。[8]550-551
抗日戰爭期間,晉冀魯豫邊區活躍著農救會、工救會、青救會、婦救會、兒童救國會等多個群眾團體,將廣大的分散的群眾有效組織起來。僅據1942年統計,邊區參加這些群眾團體的群眾就達3972259人,尤其農救會會員人數多達1670001。[13]330這些群眾團體在黨統一的領導下,宣傳貫徹執行黨的各項政策,動員、組織各階層人民參加抗日斗爭和大生產運動,為建設鞏固的抗日根據地、爭取全面抗戰勝利作出了重要貢獻。
四、強調群眾工作要主客觀結合,注重防止“左”右兩種傾向,尤其是“左”的錯誤
抗日戰爭時期的群眾工作不同于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的群眾工作的最大特點,就是它是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條件下進行的。為團結各階層一切抗日群眾,使群眾運動沿著正確的方向發展,既要防止過“左”的傾向造成打擊面過大,無法爭取中間勢力和孤立頑固勢力,又要防止“右”的傾向造成不能最廣泛地發動群眾,發展進步勢力。
群眾一旦大規模發動起來,形成群眾運動,就容易出現偏向,群眾的利益訴求往往會超出預期,運動的方式也不會是文雅有序的,所以鄧小平說:“經驗證明,運動愈到后面,規模愈大,問題愈多,也愈容易發生偏向”。[6]654在晉冀魯豫地區,群眾工作中的“左”右偏向都有。1939年底在反頑斗爭中,一些地方出現了亂捕亂殺的“左”的傾向。對此,1940年4月黎城會議加以糾正,但由于過分強調團結中間力量,又發生了不敢放手發動群眾的右的偏向。1942年減租減息的群眾運動開展起來后,也出現了減租退租過多的“左”的偏向,1943年初太行分局高干會議給以適當糾正。但為“左”的現象所迷惑,又滋生了減租不徹底、明減暗不減的“右”的偏向。[5]396-3971944年4月,為克服干部的包辦代替,提出對群眾運動大膽放手,卻又造成處罰打擊過重、否認黨的領導和政策等“左”的傾向。[11]550
對于群眾工作中反復出現的“左”右偏向,鄧小平強調,“我們過去考慮問題,常常只從政策一面出發,不是理論與實際相結合,從群眾切身的要求出發,所以犯了嚴重的主觀主義;但是如果超出了毛主席所說的‘逐步地展開為當時當地內外環境所許可的一切必要的斗爭的范圍,亦即是黨的政策和群眾要求結合的范圍,來考慮群眾運動的斗爭綱領,也要發生錯誤。”[6]653前者是“右”的落后于群眾覺悟的慢性病偏向,后者是“左”的超出政策許可的急性病偏向。解決這一問題的辦法,從根本上說,“主要的就是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作風,和人民群眾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的作風,自我批評的作風”[6]653。
怎么樣才能做到理論和實踐相結合呢?鄧小平認為,首先要仔細研究理論。毛澤東領導中國革命的完整的思想是我們要學習的理論。“從群眾工作方面來說,毛主席的農民運動考察報告,給我們解決了立場問題、群眾觀念問題和方法論的問題。新民主主義論,中央土地政策指示,論聯合政府的報告,給我們解決了在目前內外條件所許可的斗爭綱領問題和策略指導問題”。[6]653“當我們對于中央、北局指示了解不夠研究不夠貫徹不夠時,我們就一定要發生錯誤和偏向。”[8]509因此,“每一個干部在自己的工作中,對于黨中央和上級的指示,必須精細地研究,并使之適用于自己的工作環境。”[4]44
其次,要領導與群眾相結合,即群眾路線的方法。“黨要站在群眾之中之前,而不要站在群眾之上之外”,黨的政策要以是否“合乎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最大利益,為最廣大人民群眾所擁護為最高標準”,不僅與群眾目前利益相一致,而且和群眾的永久的利益相一致。“群眾常常容易看到目前的利益看不到永久的利益,這就需要黨的領導”。黨要將“運動的好東西加以發揮,加以貫穿,用以指示運動,對于不好的東西加以拋棄,因為從群眾中來的東西好的東西最多,但不完全是好的東西”。[6]654這就是集中起來堅持下去的原則,也就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群眾路線。鄧小平指出:“大膽放手作為克服包辦代替錯誤的一定時期的口號是對的,把他提高為領導方法是不妥當的,把毛主席完整的領導方法概括于這四個字之內,尤其是錯誤的。”[6]654只有領導與群眾相結合,既大膽相信群眾,又發揮黨的指導作用,才能收到好的效果。
對于在工作中如何糾正“左”或右的偏向,鄧小平提出了具體辦法。首先要從具體問題的內容方面去區分“左”右。鄧小平反對籠統的劃分“左”右,而是要詳細到具體問題的具體方面。同一地區可能“這一問題是左,另一問題是右”;同一問題可能“此時是左彼時是右,或此地是左彼地是右”。1939年反頑斗爭后“發生了嚴重的干部包辦蠻干的左,同時對于改善基本群眾生活又是右的觀點”。[8]508“左”和右并不是那么涇渭分明,而常常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要具體分析具體對待。其次要注重從思想根本上去反“左”。一般糾“左”有“組織、教育、紀律”三個辦法,但在實際執行中,往往多采取行政的、組織的辦法,這樣特別容易產生嚴重的偏向。晉冀魯豫幾次反“左”導致右的錯誤,并反復產生偏向錯誤,鄧小平認為根本原因在于“沒有從思想根本上去揭發左的實質和其危險性”。[8]506因此,鄧小平特別強調用思想教育的方法去糾正“左”的錯誤。最后,要把握有理有利有節的原則。鄧小平一貫強調“群眾工作必須有原則”[5]45-46,要符合黨的統一戰線的相關政策要求。他將毛澤東處理統一戰線內部斗爭的“有理有利有節”原則運用到群眾工作上,認為群眾工作必須遵守一定的法令政策,要有利于人民的長期利益和抗日戰爭的全局利益,要有節制地將運動嚴格限制在法令政策范圍之內。在這個過程中,黨的準確領導尤其重要。他指出“群眾左不可怕,只有當我黨能夠及時掌握與恰當糾正這些左的現象時,才是不可怕的,如果發展到破裂統一戰線的地步,那是值得可怕的。”
鄧小平多次在群眾運動出現偏向時及時指出問題并加以糾正,雖然有時他的指示未能得到及時貫徹,如對黎城會議后右的偏向,同年9月的北方局高干會議就進行了糾正,卻未能落實;但整體看來,他糾偏的努力還是取得了明顯效果。鄧小平在1943年北方局高干會議上糾正右的傾向,使邊區群眾運動圍繞減租減息大規模開展起來;他1945年在組織干部深入調查的基礎上糾正“左”的傾向,使過度打擊地主和富農、侵害中農利益的問題得到了解決。應該說,鄧小平對工作偏向的警惕保證了晉冀魯豫的群眾運動整體上能夠沿著正確的方向發展。
抗戰時期鄧小平的群眾工作思想,是在抗日戰爭的特殊時代背景下,在晉冀魯豫邊區這一特定歷史環境中,創造性地貫徹執行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的戰略決策而逐步形成和完善的。與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相比,他在抗戰時期的群眾工作思想更為成熟,也更為豐富,具體體現在以下三個特點。
首先是戰略性。鄧小平始終將群眾工作放在抗日戰爭的戰略全局中來考慮。他不是就群眾工作談群眾工作,而是高屋建瓴,將群眾工作與爭取戰爭勝利、創建抗日根據地、做好各項革命事業緊密聯系在一起,在承認矛盾的同時,更多地看到群眾工作與其他工作服務于抗日大局的內在一致性,因此,他能夠從全局高度,統籌兼顧,有的放矢地處理好群眾工作與武裝斗爭、黨的建設、政權建設、統一戰線的關系。
其次是原則性。鄧小平始終站在維護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立場,把握擴大中日矛盾而不擴大階級矛盾的原則,嚴格注意防止群眾工作中出現的偏向,尤其是“左”的偏向。因此,他能夠在看到群眾強大力量的同時也看到其破壞性的一面,強調黨對群眾工作的準確領導,在有理有利有節的原則下對群眾運動加以約束。
最后是務實性。鄧小平強調理論與實踐相結合,講究決策的實際效果。他始終本著解決問題的態度去考慮群眾工作,對群眾工作所作的指示有著強烈的現實針對性和實踐操作價值。因此,他雖然嚴格遵守原則但能實事求是地從實際出發,區別對待不同地區不同人群的切身需求,妥善處理群眾運動中的各種問題。
總之,鄧小平在抗戰時期形成的群眾工作思想,是理論與實踐、上級決策與本地環境相結合的產物,它不僅有效地指導、促進了晉冀魯豫邊區群眾工作的發展,而且對新時期的群眾工作具有寶貴的借鑒和指導意義。鄧小平抗戰時期的群眾工作思想既是對他在大革命時期和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的群眾思想的總結和提升,也為他在解放戰爭和建國后的群眾思想形成提供了寶貴的思想源泉,成為鄧小平完整的群眾思想乃至鄧小平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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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