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傳
我與高放教授是老知交,在同一單位合作共事60余載,他既是我的同事,又是我的良師益友,幾十年來,他的治學態度,學者風范,都深深地影響著我,我竭力地向他學習,也望塵莫及。
他已遠超耄耋之年,仍然筆耕不止,令人羨慕,這來源于健康的身體,來源于長期的資料積累,更來源于報效祖國的赤子之心。高放教授是一位多產的作家,著作等身,每篇作品都有新意,給人以啟迪,給人以教益。新意何來,新意來自他長期堅持的旁人難以做到優良的治學態度,這就是他常說的和長期實踐的秘訣:勤學習、勤積累、勤思考、勤講課、勤寫作。每逢無論大小問題的討論,他的筆記本都記得滿滿的,而且常常發問,弄清楚對方的觀點,事件的前因后果。他深刻理解孔夫子的教誨,學而不思則罔的道理,對問題,對事件,對歷史是非,一一進行獨立思考,探索它的來龍去脈,因而提出不是人云亦云的創新觀點。作為教授,他認為,不上講堂是不稱職,上講堂是一份貢獻,是獨立思考的總結,也是獨立思考的繼續。勤寫是對獨立思考的總結,也是獨立思考的繼續,他勸告朋友不要做筆尖上的懶漢。
高放教授治學思想的核心就是獨立思考,獨立思考是一種探索,是一種比較,是一種創新。獨立思考的目的是要還原事物的本來面目,使它回到原點上。所以,獨立思考,不是標新立異,不是嘩眾取寵,實在難能可貴。
我還體會到高放教授與生俱來,長期堅持的一種治學精神,那就是嘔心瀝血,窮追猛打,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鉆研精神。對事件、人物、思想等等他從不想當然,貿然下結論,而是刨根問底,弄清來龍去脈,并且去偽存真,多方比較,達到弄清事物本來面目的目的。所以,他立論有據,擲地有聲。
近讀高放教授在《中國延安干部學院學報》2014年第1期上發表的《第一個政黨性的國際工人組織——第一國際光芒四射》宏文,我仿佛又一次經受了他治學風范的洗禮,又一次見到了他獨立思考,刻苦鉆研精神的成果。我想借用宏文標題的表述,體會其思想精髓:第一,對第一國際定性精準,光芒四射;第二,對第一國際定位合理,光芒四射;第三,對第一國際經驗總結獨到,光芒四射。
把第一國際定性為第一個政黨性的國際工人組織,是高放教授研究中獨立思考的結果,還原了事實的真相,是科學的定論。這一定性,并不是就事論事,而是探索國際組織發展的必然。文章以大量篇幅介紹了“19世紀50-60年代國際經濟、政治、思想背景”和“從國際委員會、國際協會到國際工人協會的演進”,從而說明了國際工人運動的水平已達到了要建立政黨性國際組織的程度。
事物的本質決定于它的內在規定性。為了確定第一國際為政黨性的國際工人組織,文章深入分析了作為革命綱領的第一國際成立宣言,指出:成立宣言不僅出自馬克思的手筆,而且更重要的是明確規定了“奪取政權已成為工人階級的偉大使命”。一般的國際工人階級群眾組織,只能領導工人群眾進行爭取日常權益的斗爭,不會上升為奪取政權的訴求。我覺得,這種分析是科學的,以此來定性是準確的。為了證明第一國際是政黨性的國際工人組織,文章還仔細分析了《國際工人協會共同章程》,無論從它的組織結構、運作體制和會員條件等方面的設置和規定,都是屬于政黨性的組織所采取的。國內外學者多年來都認為第一國際是群眾性的國際工人的聯合組織,而今高放教授把它定性為政黨性的國際工人聯合組織,還原事實真相,這對于第一國際的研究,豈不是光芒四射,大放異彩!
對第一國際的定性,就為對它的定位奠定了基礎。定性不準確,定位就不會合理,正因為現在定性準確了,所以定位也就十分合理。文章說:“第一國際的歷史地位可以簡明概括為:它是世界上第一個共產主義同盟1852年解散之后第二國際1889年成立之前兩者之間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的橋梁和引擎”。這就是對第一國際的功勞作了充分的肯定和褒揚。第一國際是政黨性的國際工人聯合組織,正是由于它的活動,催生了在民族國家范圍內建黨,也可以說,國際正好為建立這樣的工人階級政黨做了政治上、思想上、理論上的準備。事實正是如此,繼1869年德國社會民主工黨建立之后,從1870年到1889年有瑞士、匈牙、葡萄牙、丹麥、美國、捷克、俄國、挪威、瑞典等十幾個民族國家范圍內的工人社會主義政黨相繼誕生。這些政黨的建立,就為1889年第二國際的建立做了組織準備。由國際性聯合的工人政黨到民族國家范圍內的工人政黨,再到各國政黨的國際聯合,這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巨大發展,也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發展的客觀規律。高放教授對第一國際作出“橋梁”和“引擎”的歷史定位,完全符合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客觀規律,給人以啟迪,確實是文章的一大創新,光芒四射。
高放教授懷著一顆愛國愛黨愛民之心,治學態度嚴謹,從不為學術而學術,所以他的學術研究,都是站在現實的基礎上展開思考。對第一國際,他也認真總結其經驗,以啟后人。他分析了《國際工人協會共同章程》和它的實踐,指出:“全協會工人代表大會是協會的權力中心和最高權力機關,它實行年會制;總委員會是協會的領導機構和執行機關,它要由全協會工人代表大會選舉產生并向代表大會報告工作;各個基層支部和加入的工人團體有相對獨立的自主權。由此可見,第一國際的組織原則是民主制,而不是民主集中制。”這一論斷打破了多年來國內外學者關于“民主集中制 ”的結論。他獨到地指出:“民主制本身包含必要的正常的集中”,他認為,“沒有不集中的民主,卻有不民主的集中。”這一論斷可貴之處不僅在于它的科學性,更重要的是它的現實性。即是說,后來蘇聯共產黨實行的“民主集中制”雖然也講民主,但是更強調集中,而且集中壓倒了民主甚者破壞了民主。“民主制”與“民主集中制”是兩種有差別的組織原則,前者比后者更加優越。采用“民主制”的組織原則,并不是不要集中,而是更強調黨內民主,這樣,政黨會更有活力。我們黨從2006年十六大以來,一直強調“黨內民主是黨的生命”,這里說的黨內民主就包含有必要的集中。認定民主制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的組織原則,這是高放教授對政黨建設的一份貢獻,光芒四射!
除了上述三點突出的創新之外,高放教授的文章中還著重論述了馬克思在第一國際中如何善于聯合英國工聯主義、法國蒲魯東主義、德國拉薩爾派等等。這比之以往講國際共運史過分強調馬克思主義與這些流派的斗爭,是還原歷史本來面目。文章當中還詳細考證了第一國際總書記職稱的由來和作用以及七位總書記的前后變遷,等等。這些內容也都很有新意。總之,高放教授對第一國際的研究,富有創見,讀后深受教益。
(本文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