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中國農民第一次成批次地走出村莊,貧困所迫當然是個重要原因。但寧肯去城里試試運氣,也不愿意終老在自給自足的原點,也是一個重要原因,且是一個常常被我們忽視的重要原因。
于是,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人口大遷移在那時出現了。據社會學者調查統計,數以億計的流動量,總人數是一百年來歐洲移民到美國總人數的三倍。截止到今天,這個數據已突破5億,相當于美國、英國、法國和意大利的人口總和。到2030年,預計還有3億人,將放棄農耕遷入城市。
8億人的征途,在官方語境里,是轉型、融城和圓千年中國夢;在以宏大敘事為載體的時代主旋律里,是拼搏、汗水、百折不回的史詩。當四五年前,在遼寧省的西北部,城市化的腳步開始向鄉村挺進時,我們發現,無論夢里還是詩里,如果沒有人,沒有個人五味雜陳的感受和千折百轉的命運,好詩好夢也只會飄浮在官員的政績單上和文化人的激情里。托爾斯泰在《戰爭與和平》里有句名言——拿破侖軍隊里最底層的士兵生活,比拿破侖本人的生活更重要。這種價值取向同樣適合進行了20多年,且現在行速更勁的農民遷移史。正因此,我們去了遼西北,去了一個叫四合鎮的地方。那里的融城之履剛剛起步,幾千人因征地而快速脫離農耕生活。他們將過上怎樣的新日子?他們的家庭關系會發生怎樣的變化?他們的歡喜因何而生、痛苦因何而起?他們如何學習建立新的生活方式,學習競爭、創業,學習在一個跟以往完全不同的環境里,追尋幸福和生命的意義?
我們還發現,在這場由政府主導的聲勢浩大的融城進程中,首當其沖的竟然是女人。跟20年前由男人先行的主動遷移不同,女人的步履是被動的,但她們非常幸運。因為,她們成為國家“十二五”規劃里的棋子,一舉一動都事關社會經濟發展的大格局。先行的男人用了20年的時間,在單打獨斗中漸漸建立起自己與政府、與社會組織、與GDP的關系。當下的女人則直接獲得國家規劃給予的種種依靠,使她們的融城之旅雖然步步艱難,但并不孤單迷茫,且充滿暖意。
了解這些女人,寫寫這些女人,記住這些女人,在遼寧省阜新市細河區四合鎮,我們的采訪既是一種見證,也是一種看見——看見普通農村婦女走向現代化的心靈史。W
撰文/本刊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