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顧自己“援交”的歷程時,嘉怡總是不停地說學校的風氣帶壞了自己——她上的是一家高等專科學校,如果真如她所描述的那樣,這個學校的管理確實存在問題。
“我們剛到學校不長時間,就聽上一級的學姐說,這學校風氣不太好,早些年還出過事。”嘉怡說,她們也是口耳相傳,說早在2005年的時候,原本每天晚上都會舉行的校園舞會,由于校方疏于管理,經常混進來社會的閑散人員。發展到后來,很多學校的女生都被拐騙到了歌廳去陪唱歌什么的。再后來,很多論壇、城市QQ群里,開始出現在校大學生賣淫的信息,學生多數出自他們這個學校。鬧得整個城市都知道有這事,警方還專門出動,打擊了一個和大學生有關的賣淫團伙,校方才開始整頓。這件事最終顧及影響,沒有被詳細披露出去。
學校整個領導班子因此都更換了,只可惜很多事一旦冒出了苗頭,即便鏟草也很難除根。從那以后,無論學校怎么嚴管,學生和社會人員的聯系仍很密切。轉眼幾年過去,到了嘉怡這一屆時,雖然早已經沒有了什么舞會,也不存在什么傳統的賣淫團伙,但卻興起了“援交”的暗流。
援交這個詞最早出現在日本,最初指少女為獲得金錢而答應與男士約會,但不一定伴有性行為。可實際上,這屬于一種變相的賣淫行為。
嘉怡和她的朋友之間,絕不會把自己的行為稱為援交,她們只是稱為“處朋友”。嘉怡剛上大一的時候,什么都不懂,用她自己的話說,傻乎乎瘋顛顛女漢紙一枚。但到大一下半年,同寢有一個女孩,通過一位學姐處上了一個“朋友”,從此三天兩頭泡夜店,花錢也開始大手大腳,用上了CD的化妝品、挎上了普拉達的包包。
用嘉怡的話說,在此之前,同寢這妞明明比她土很多。可從土到洋的快速蛻變,讓嘉怡目瞪口呆。心里知道這女孩是像學校里另一些女學生那樣,靠和男人交際賺錢,一邊鄙夷,一邊也為這女孩的珠光寶氣所羨慕嫉妒恨。
嘉怡沒想到類似的事情,竟然很快就降臨到自己身上——大二剛開學沒多久,一位平時熟稔的學姐找她,說:“小妞,想不想吃正宗的神戶牛肉?今晚上姐有個飯局,帶你去見識見識。”嘉怡一聽,說姐姐,你不是騙哀家吧,真有這么好的事?
學姐說:我朋友包了個西餐廳做私人聚會,據說是空運過來的4星神戶牛肉哦,因為那邊請的男士有好幾個,所以讓我帶幾個姐妹過去熱鬧一下。你要是不愛交朋友,去了可以只管吃。
用嘉怡的話說,她最大的弱點就是饞。以前上網看菜譜都能流口水,如今聽了這些就忍不住了。但她之前聽說過,這學校里,常有已經有“朋友”的學姐,為“朋友”的朋友充當介紹人(或者說是援交的中介),最常見的方式就是拉同校女生參加聚會。而這個所謂私人聚會,來的男人都不是正經人,借著這種場合泡妞,送女孩一塊名表、一部手機什么的,就把女孩勾上手,玩兩天就換,各取所需。
這種事在學校里屢見不鮮,嘉怡身處這樣的環境時間長了,耳濡目染,也有一種存在就是合理的感覺。只是她過去從未想過自己也會卷入其中,猶豫著說:“我也不會說什么話啊,去了給你丟人,算了。”
學姐說:“別跟我亂裝清純,又沒讓你干什么,吃不會啊!”嘉怡心里也有些斗爭,那邊未知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她也好奇了很久,想去見識見識。于是她又說:“我也沒什么衣服,姐姐你們在外面有朋友的人,都穿得跟花朵似的,我總不能穿運動服赴宴吧。”學姐大笑著說:“我借給你唄。”
那天晚上,嘉怡第一次踏入這樣的場合。昏暗的燈光、一群三十多歲到四十歲不等的各色男人,還有她們學校里的七八個女學生,在房間里喝著紅酒、做著各種讓人臉紅心跳的游戲。但僅此而已,入夜后,嘉怡跑回寢室。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學姐來找她,到一個僻靜地方,學姐拿出一個紙袋,說,昨天晚上有個男的,很喜歡和你聊天,想再找你吃頓飯,只是吃飯而已哦,這是送你的禮物。
嘉怡打開紙袋,里面是一個古馳的手袋,還有一瓶不知道名字的香水。嘉怡感覺腦袋轟的一下,趕忙說我不能要。學姐說:“你傻啊,就找你吃飯。”
嘉怡那天猶豫了很久。作為一個學生,她其實并不算缺錢,但如果跳出學生的界限,和身邊一些“處朋友”的女同學比,很多條件比她差的,穿戴用度卻都是名牌滿身。就說同寢的那個土妞,無論身材和長相都和她不是一個層次,可現在儼然已經應有盡有了……想到這,嘉怡同意陪那個男人吃一頓午餐。
那頓午餐的氛圍似乎很平和,雖然對面坐著的是一個年近40歲的男人,但卻不多說話。快吃完時,那男人遞過來一張銀行卡,說:“陪我看場電影吧。”
嘉怡趕忙說:“不行,我要回學校,再說咱們也不算認識。”那男人說:“不要緊,只是看場電影,電影散場了你就回去,我們誰都不認識誰。”
嘉怡猶豫一下還是同意了。在電影院的情侶包間里,這男人抱住她撫摸,她忍受了一小會就推開。那男人也沒再做什么,只給她留個電話,說如果需要錢可以來找他。至于那張卡,上面有2000塊錢。
從嘉怡的自述中,似乎看不到她一步步陷落的歷程。但實際上,對方每一次給的東西,都在迎合她內心的虛榮和對物質的追求,更挑動了她的好奇——她似乎很想知道自己每一次答應了之后會發生什么。這種好奇讓她開始陪人吃飯、陪人在夜店耳鬢廝磨,直到后來,碰到看上去不那么討厭的男人,也可以去酒店開房、或者陪某個男人開著豪車去自駕游……
成為這個圈子中的一員后,嘉怡才知道這根本不是什么“處朋友”,因為學校里那些陷入這個圈子的女學生,都是同時有好幾個“朋友”(更直白的說,是客人),彼此心照不宣。一輪歡娛換來各種高檔名牌或是現金——由于大家都是玩幾次就換,所以有些女學生還身兼中介,幫助牽線。
嘉怡給自己定下的“潛規則”是,陪吃飯500元一次,但只陪一次。如果嘉怡覺得順眼,可以接著“處朋友”,陪著玩一個下午要1000元。如果覺得能看得下去,也可以發生關系,但至少2000元錢,禮物是另算的。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年多,直到有一天,嘉怡發現自己得了性病,而且是一種難以根治,容易反復發作的性病。治療期間她被折磨得形銷骨立,又要防止被家人或同學知道,自此才嘗到了苦頭。
“醫生說將來還有可能發作,我真的很害怕,因為我將來要畢業,要工作,要成家,我不想讓我將來的丈夫……”說到這里,嘉怡長出了一口氣,無法再說下去。
“也不能全怪學校吧。”嘉怡說,學校里多數女學生還是不跨入這個圈子的,過去覺得這些女同學是沒有“門路”和“本錢”,可如今想想,或許是她們沒有自己這么傻。W繪圖/王鐸
責編 /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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