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村落照

鄢福初

在遷客騷人的詩詞語言中，漁父的主題倍受推崇。

當屈原在貧病交加中渡長江，過洞庭，徘徊于湘水、沅水時，第一次有了與漁父的相遇，漁父看到屈原痛苦的根源在于他崇高的原則，于是便給了他務實的建議：

圣人不凝滯于物，而能與世推移。世人皆濁，何不淈其泥而揚其波？眾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舉，自令放為？

盡管接受這個建議足以全身，但是屈原回答說，他寧愿葬身魚腹，也不愿放棄自己的節操和原則。漁父笑著劃槳離去，并唱起了一首歌曲，這支歌在后來的詩歌與繪畫中回蕩了兩千年之久：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

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如果沒有漁歌，洞庭胡的黃昏一定缺少了一份感動人心的魅力，如果沒有漁歌，漫漫歷史人生會添增更沉重的況味。

荻花秋，瀟湘夜，橘洲佳景如屏畫。碧煙中，明月下，小艇垂綸初罷。

水為鄉，篷作舍，魚羹稻飯常餐也。酒盈杯，書滿架，名利不將心掛。

晚唐詞人李珣這首《漁歌子》借漁歌表達出遠離宦場、身心得以休寧的一份欣然。

花落柴門掩夕暉，昏鴉數點傍林飛。

吟余小立闌干處，搖見樵漁一路歸。

宋明理學的開山鼻祖周敦頤小立在暮春晚照里放目遙望，在那鄉村小路的盡頭，樵夫漁子唱著歌兒一路歸來，漁村落照諧和靜謐的意境中隱隱有鳶飛魚躍的活潑氣息。

郁郁不得志的士大夫們在歌詠瀟湘山水的詩詞中常常將自己化身為漁夫或隱士，以漁夫的姿態表明他們的清高與貞潔，以及對世俗功名的淡漠。他們追求或者享受著寧靜的隱逸之樂，又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著朝廷的征召，“漁村落照”不過是一種止泊身心的桃花源式的所在。那一棹小舟在悠悠漁歌中漸漸遠去，只留下天邊一抹永恒的殘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