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4年4月19日,三角航空的飛機降落在那平林漠漠,黃煙如織的非洲熱土上。
經過一波三折的行前準備,在塞內加爾待了一個晚上,我終于再次站在了幾內亞比紹的大地上。我們的隊伍中已經有兩個病倒,氣溫高達攝氏35度以上。把病人留在基地,我們馬上出發了!
相見時難
當我們的汽車在蜿蜒起伏的小路上顛簸前行,走到熟悉的村頭,看到一個病人坐在大樹下,扶著他的助行器,他的左踝關節因為糖尿病壞疽被切除。我檢查了他的創口,依舊有少許感染,但是已經得到控制。我記得他,去年是我兒子給他清理傷口,是我給他抗菌素和糖尿病藥物。囑咐他繼續找醫生看護。他抬起他渾濁的眼睛,淚眼昏花看著我,沒有表現出一絲驚喜的表情。我想,他一定是視力受損,認不出我來。
一群群病人洶涌而至。
看了快100個病人,見到許多夢中都會很熟悉的臉龐,但只有兩個病人爽快地承認去年見過我。對我致以微笑。許多病人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貧窮和愚昧依舊籠罩這個山村。
在我看完了第175個病人以后,尼爾森牧師一聲命令:“突圍!”我被擁上了汽車,腳底抹油,溜了。大家都不喜歡逃,可是這一次,我們心里痛快極了。
不單是醫學問題
在非洲,疾病不單純是醫學問題,而是社會、環境和政治問題。例如非洲極度缺水,老百姓個人衛生極差,沒人教他們飯前便后要洗手,也沒人教他們吃飯要用勺子,分碗吃。他們用手從一個鍋子里抓飯吃,由于食物缺乏,大家還得你爭我奪,只要一個人有腹瀉,往往就一家人都拉肚子。缺水不是老百姓的錯,政府應該想辦法找地下水;政府也應該教育老百姓并改善他們的衛生條件等等。但是非洲國家政局非常不穩定,政客們往往是你方唱罷我登場,比如說幾內亞比紹,一個總統往往一兩年就被推翻。我去年來之前6個月,總統就被幾個將軍不經審問,直接從辦公室拉到河邊槍斃了,然后重新舉行大選。
我看到身體壯碩,荷槍實彈的士兵,乘坐裝甲運兵車在市區巡邏,他們手扣扳機,隨時準備擊發,在那種情況下,任我膽大包天,也不敢給他們拍照。有鑒于此,任何一任總統當選,當務之急是鞏固政權和全面撈錢,老百姓的福利是沒有人關心的, 所以幾內亞比紹名列世界最貧窮國家之一,人平均年收入300美元。作為醫生,我們可以做的極為有限,但是杯水車薪聊勝于無。
在非洲還有一個很大的挑戰,病人絕大多數目不識丁。一天我看到我的翻譯拿了我開的藥物,只有原裝的藥盒,沒有藥袋。我非常生氣,對著發藥的工人咆哮:“你知道嗎,這樣會死人的。你們必須用藥袋裝好,寫上服用劑量。”這時牧師過來說:“他們不認識字,你寫上有什么用?”這下我傻了眼,那怎么辦?原來在比紹,他們有自己的特殊配藥符號。比如說,Cipro 500毫克,一天兩次。藥劑師就在原裝的藥盒上用顏色筆在一片藥物上畫上一種顏色,表示服用一片藥物,如果是一天兩片,則又有不同標示。尼爾森牧師知道這個困難,請來當地藥劑師發藥,再通過翻譯認真解釋,我真心希望不要出錯。
我無私的同事們
去年在麻瘋村,我見到了卡洛斯牧師、一個美國大學的橄欖球運動員。憑著他的專業和體育專長,大學畢業后,他拿到了美國綠卡。但是他卻和他妻子帶著女兒,甘心情愿來到非洲。當他和我談起美國綠卡時,他清澈真誠的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惋惜。
尼爾森牧師13年前第一次來到非洲。他的靈魂便被非洲赤艷的陽光吸引,今年是他第13次來到非洲。今天在我給病人看病時,他和其他弟兄姐妹們給村民們送去了4噸食品,他帶來了他的兒子,他說有一天他跑不動了,還有兒子接班。我和尼爾森牧師商量,“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尼爾森牧師的教會有的是泥木水電工的人材,我們何不建一個技術學校,孩子們學會了這些謀生技藝,懂得基本學校的知識和道理,既可以養家糊口,還可以回饋學校。
安魯牧師原來是巴西軍隊的少校,退伍后在巴西圣保羅開一家電腦公司,伴隨巴西經濟起飛,賺得滿盆滿缽的。9年前他和妻子來到比紹,在一片廢墟上,重建神的家園。他的女兒在非洲出生,現在比紹上私立學校。他妻子瑪利莎是3所學校共450個學生的總管兼媽媽,她每天早晚為我們做飯,絲毫看不出曾經是一個巨賈的妻子。他們住在基地,窗外就是一條滿布深坑的公路。雨季時,公路便成了一條河流,必須駕駛高底盤四輪驅動的客貨兩用卡車才可以進出。比紹沒有垃圾和污水處理系統,上游的生活垃圾都會沖到這條小路上,太陽一曬,臭氣熏天,門窗無法打開,蚊子蒼蠅可以生生地把人吞噬掉。他們一家在這樣的環境里,一住就是8年。
每年奧利弗牧師都要收到10萬以上美元的捐款,1美元兌換大約500非洲幣,因此,這筆錢在非洲是一筆天文數字??墒菉W利弗牧師沒有將這筆錢給自己留下一分一毫。他每年資助幾十個牧師、15所教會、3所小學和450個學生的學費、午飯和校服等等。他資助的牧師都有家,他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