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愛之極,厭之極
兩極化而富有爭議的水果
榴蓮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它的形狀像個橄欖球,全身長滿了足以刺穿最粗糙手掌的巨刺。因為實在太臭,榴蓮被禁止進入機場、酒店和大多數東南亞城市的大眾交通工具。在這方規矩往往被打破和扭曲的土地上,攜帶榴蓮進入被禁止的場所卻堅決不被允許,懲罰方式是被臭臉或直接趕出。
然而像鮑勃這樣的榴蓮粉絲不惜跨越千山萬水,取消所有重要約會,付出所有——只為狼吞虎咽一瓣瓣蛋奶凍般的榴蓮果肉。雖然許多泰國人喜歡趁榴蓮尚未熟透就將其采摘,這樣內部的果肉比較硬,易于干凈利落地處理,我卻偏愛有些熟過頭的榴蓮,吃起來有鄉村奶酪的那種綿軟粘稠。那可是個邋遢的畫面。
毋庸置疑,榴蓮是一種兩極化而富有爭議的水果。
討厭榴蓮的人有一個集體特征就是那種黏糊糊的惡臭的記憶總讓他們久久揮之不去,尤其是那些去東南亞的西方人。西蒙·德·拉·魯貝爾,一位17世紀來到此處的法國外交官,每每寫到暹羅王朝都懷著不尋常的情結,除了在提到榴蓮時,將其氣味描述為“令人無法忍受”。
氣味惡臭,口感馥郁
品味它們的過程如同品鑒頂級紅酒
沒錯,我發自內心地承認它成熟后聞起來就像是動物的死尸。這水果可不好對付,它看起來像中世紀的武器。然而,嘗一口它外皮里面滑膩的淡黃色果肉,你將感受到滿口馥郁:混合了榛果、杏子、焦糖香蕉和雞蛋布丁的醇厚。那就是我對榴蓮的感受。語言在此處是如此蒼白,沒有任何一種水果可以與之相比擬。鮑勃將它比作20世紀法國作曲家奧利維·梅西安的作品:復雜、不和諧,但總的來說給你一種甜美的印象。
第一次吃榴蓮是15年前我剛被派到吉隆坡的時候。堆滿榴蓮的卡車從馬來西亞郊區駛來。無數個夜晚,我和朋友們坐在路邊的塑料凳上品嘗各色品種。馬來西亞人不像泰國人那樣從樹上砍,而是等它們自己落下來,從而得到更熟更重口味的榴蓮,有時甚至會微微發酵。
馬來西亞的榴蓮果農以佩戴頭盔著稱——誰也不想成為一個5磅重的狼牙炸彈的目標。馬來西亞人還認為榴蓮是一種春藥。有句馬來俚語是這么說的:當榴蓮落下,紗籠飄起。
我們正生活在一個化學家與廚師聯手以無與倫比的復雜創造食物的時代,從袋裝的小吃到米其林星級餐廳里昂貴的大餐。
我最愛榴蓮的一點是,你完全用不著一間實驗室來獲得它的味道所具有的深度和層次。它是大自然的杰作,是飄搖在叢林里的誘惑。榴蓮,即使是同一根樹枝上的果實,風味于細微處也會千差萬別,品味它們的過程如同品鑒頂級紅酒。
鮑勃,這位資深的泰國菜專家,寫了幾十年餐廳評論,說榴蓮總讓他想起法國的焦糖蛋奶凍。“它吃起來完全像是出自廚房的食物,而不是長在樹上的”,他在品嘗了一個特別美味的榴蓮后說道。
在泰國,榴蓮季節從5月開始直到11月,依緯度而變化。現在果農們已經有辦法讓榴蓮能全年收獲。榴蓮深受泰國精英階層的青睞,他們喜歡將淦耀榴蓮,一個把兒特別長的品種,作為禮品送給商業伙伴或政府高官(沒錯,用榴蓮行賄)。一顆就能輕易賣到50美金。
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菲律賓和東南亞其他一些地方也產榴蓮。在馬來西亞,(從5月)到年底都是榴蓮季。
吃到凌晨,過足口癮
組團吃榴蓮的人的必去之處
我和鮑勃最近到曼谷的3個地方去品鑒榴蓮:一個高端的曼谷水果市場;中國城的路邊攤——在那里,榴蓮愛好者們整年都可以過足口癮,一直吃到曼谷濕熱夜晚的凌晨時分;還有曼谷城外的榴蓮種植園——那是組團吃榴蓮的人的必去之處,有300棵榴蓮樹和超過24個品種。
“你當然可以通過谷歌來了解‘榴蓮’,”果園主人查迪·索旺納查庫說道,“但來到這兒,你馬上就可以超越谷歌。”
我們要求盡可能多樣化地品嘗,尤其是那些因為泰國水果的同質化而變得越來越稀少的品種(正如西方的溫室西紅柿一樣,泰國也開始主要種植賣相好和易于運輸的水果,剝奪了水果愛好者們的多種選擇)。
查迪的果園有6英畝,位于綿延至泰國東北部的呵叻高原的山麓上,從曼谷開車過去要兩個小時。他為我們奉上新鮮采摘的榴蓮、菠蘿和山竹。這個果園有著不尋常的創業史。查迪的父親在20世紀40年代從曼谷富人區的垃圾箱里搜集果核開始種植,讓這個果園成了稀有品類的種子銀行,在那里能找到許多在大眾批量種植市場根本找不到的品種。查迪用一種他稱為Nom Sot(泰語:鮮奶)的榴蓮招待我們,果園里的其他品種還包括Gop(泰語:青蛙)、Chanee(泰語:一種猴子的名字)和La ong fa(一種泰國甜品)。
“許多來這里的老人都說,這兒的榴蓮吃起來就像他們年輕時吃過的味道。”查迪說。
與酒不容,對健康不利
但有太多比榴蓮危險得多的食物
榴蓮是一種社交型水果,通常是和朋友們一起分享。可是必須承認,我有時獨自吃榴蓮。就像獨自吃生日蛋糕或者在公園從紙袋里掏出大罐兒啤酒一個人喝,感覺有點悲涼。說到這兒我又想起了一個重點,所有的榴蓮愛好者們都知道:榴蓮與酒是不相容的。
每個榴蓮季節,都有某些人吃了大量榴蓮、喝了大量酒之后暈倒甚至更糟的故事。雖然我從來沒讀過或聽說過任何關于這方面的科學解釋。但榴蓮對個人健康不利是件被公認的常識。幾年前我在例行體檢后,醫生說我的三酸甘油酯(一種血脂)偏高。她給我的小冊子上頭一條建議就是少吃甚至完全戒掉榴蓮。
即使如此,我的很多榴蓮同好們這些年都挺了過來,這一點消除了我的顧慮,呃,至少他們都還活著。世界上有太多比榴蓮危險得多的食物,比如河豚。
在結束這程肆無忌憚的榴蓮馬拉松時,我們感覺自己不是在路上走而是在滾動,鮑勃引用了威廉·布萊克的名句:“超越極致是通向智慧之宮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