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翰
在今年畢業季七百萬求職大軍中,五萬左右擁有博士學位的畢業生淹沒其中。有數據統計,2008年,中國博士學位授予數超過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博士學位授予國家。2010年,全國博士招生計劃為六萬二千人。中國儼然已經成為博士“大國”,博士帽曾經的耀眼光環也隨著博士人數的增加而變得暗淡。
今年的5月27日,一場特別對話活動在華東師范大學舉行,對話的雙方一邊是中國第一代博士,他們如今功成名就,在各個領域擔當權威和領軍人物,而另一方則是年輕的博士生們,他們要面對的是就業壓力、科研重任。
致三十年前的青春
十一位“新中國第一代博士”相聚在大學校園里,個個神采飛揚。三十年前的5月27日,繼教育部1977年恢復高考,1978年恢復研究生招生后,這一天,十八位中國國內培養的“土博士”,在經歷了論文評審和答辯之后,終于師成出山。1983年的5月27日,十八位博士在人民大會堂被集中授予博士學位,成為新中國的第一批博士。
當年被外界戲稱為“十八勇士”的青年學子,如今均已年過花甲,成為了國內知名高校的院士、校長及教學名師。
馬中騏,博士學位證書編號為10001,在當年的十八人中,他是第一個進行論文答辯的。從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畢業后,馬中騏留所工作至今,長期從事理論物理研究,學生早已桃李滿天下。
在華東師范大學的聚會上,馬中騏展示了一份珍貴的資料——三十年前的博士答辯現場錄像。由于年代久遠,錄像畫面不是太清晰,但黑白的影像再現了當年真實的場景。畫面中,馬中騏用幻燈片演示論文內容,不時在黑板上進行演算,盡管設備簡陋,答辯過程卻是一絲不茍。
太多還是太少?
據2010年的統計數據顯示,我國具有博士學位授予資格的單位已達到三百四十七個,在校博士研究生共計二十四萬六千人。與1983年首屆的十八人相比,這個數字增長了一萬倍有余。據權威人士透露,目前,我國擁有博士授權資格的高校和博士人數均已超過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博士學位授予國家。
博士多了是壞事嗎?面對近些年逐漸加大的就業壓力,一些本科生開始為了逃避就業壓力而選擇讀研,這幾乎已經是眾所周知的現象。一些人一口氣讀到博士,畢業時卻發現,還是要面臨同樣的就業難題。
有人無奈感嘆:“博士無用。”但很多用人單位卻提出了另一種看法:造成學歷貶值的原因,并非是擴招后引起的博士數量增加,而是龐大的數量背后暗藏的質量問題。
三十年前首批十八名博士的超豪華導師陣容標準,注定會成為一個難以復制的瞬間被載入史冊。5月27日的座談會上,一位當年的老博士提到高校擴招時感嘆:“我們第一批博士生,導師幾乎都是院士及各領域內的頂尖學者,而且每人只帶一兩名博士。不像現在這樣,有的人同時帶四十多個學生,我都不知道怎么個帶法。”
讀博動機
上世紀九十年代從北京大學醫學院畢業的博士趙燁德,現為一名優秀的整形外科醫生。趙燁德毫不客氣地批評:“現在的醫學博士,普遍太‘水了。”不久前,趙燁德剛剛拒絕了一位即將畢業的博士到醫院實習。這位博士生的簡歷顯示,在碩士階段從事的是寄生蟲專業的研究,而考博時卻跨專業選擇了整形外科。“現在的年輕人,在專業上太過功利,只考慮就業和待遇,卻很少有對學術負責的。寄生蟲領域剛剛涉足沒多久,屁股還沒坐穩,就跳到外科領域要給人開刀。”
在后續的采訪中記者發現,大多數改換專業的考研者,都是根據就業情況、報考人數與錄取人數之間的比例,甚至是與導師的關系來選擇的,很多導師在考慮錄取標準時,也會摻雜學術以外的考量。
一種觀點認為,博士畢業生質量的下降,與單一的評價標準有關系。在趙燁德看來,不同專業需要有不同的考核標準,對于一些偏向于理論研究的專業,可以以畢業論文作為學位考核的唯一標準,對于一些偏實用性的專業,則應該考慮對學生的實踐經驗設定硬性要求。“學位培養沒有細化的標準,導致一些學生在考研、考博時亂跨專業,結果學而不精。”
趙燁德給記者算了一筆賬,以整形外科的博士為例,三年一共六學期,第一學期上馬列毛鄧和英語等公共課,之后的兩年名義上用于做課題、寫畢業論文和手術臨床,到了最后一學期開學,就要交論文,接下來的兩三個月要在與導師的溝通中一邊對論文加以修改,一邊準備答辯。這樣的情況下,許多博士生在三年的讀博生涯里,充其量只在手術臨床實習六個月,甚至很多人根本沒有拿刀的經驗,只要論文通過,就畢業了。“這樣的博士畢了業,哪個醫院敢要?當然,其中很多人選擇留校任教,自己沒做過一次手術,卻又開始教別人拿手術刀。”
另類博士
三十年過去,首批十八名博士盡管后來經歷各不相同,卻無一人“下海”,仍在從事科研和人才培養工作,堅守著老一輩學者的育人傳統。馬中騏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也曾表示:“如果做不出什么成果,就對不起這個‘第一批,我們每個人都有這種責任感。”如今,社會環境不同,博士生們對于選擇怎樣的人生道路,卻有了不同的考量。
苗青,歷史學博士,現在是上海濱海古園的歷史研究員。
1999年本科畢業后,苗青有過長達八年的教師經歷。“我從小熱愛歷史,本科學歷史,畢業后又在一所中學教歷史。”工作的時間越久,苗青越覺得只在課堂上教授淺顯的歷史知識,無法滿足自己對歷史研究的渴求。抱著這樣的心態,2007年,苗青又一次走進大學,開始了自己碩博連讀的生涯。
“很快到了要找工作的時候,歷史這種專業,不教書其實很難找到對口的工作。”苗青回憶,當時他曾嘗試著將簡歷投給幾所高校,希望能教授大學歷史公共課,但都沒有回音。在一次學校的招聘會上,苗青看到了濱海古園的招聘信息。“濱海古園作為一個公墓招聘歷史研究員,可見這里是有文化追求的。”苗青告訴記者,能繼續從事歷史研究,是自己擇業的最重要考量,正是因為這樣,苗青最終向濱海古園投遞了簡歷。
擁有博士學位的苗青很快受到了招聘方的重視,濱海古園的領導還特意邀苗青來墓地參觀。“看到他們的名人陳列館時,我發現這里對很多長眠于此的名人,都只有簡單的介紹,多數是從網上找到直接拷貝下來的,有些地方還不準確,大概是因為之前沒有專業的人來做這個工作吧。那時我開始意識到,在這里,自己將有很大的發揮空間。”
【原載2013年第12期《北方人》本刊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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