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珊玲
2012年,我借調兵器集團公司總部工作,在北京兜兜轉轉近一年時光,沐浴著三里河畔的暖陽,我想停止行走的腳步,留下來。
就在當時,兵器集團的節能環保公司已同意接收我。而侄女履新任一家美國駐京投資管理公司總監,急缺幫手,求我去救場。于是,一道選擇題擺在了我眼前,堅守軍工緣?還是端外國人的飯碗?
一番瞻前顧后,患得患失自是難免。國有企業的薪水當然不可與老外相比,可是人在職場,除了薪酬待遇,還有經驗、經歷、人脈、情感、文化等同樣重要的東西,看似是些虛的心理需求,卻不容忽視。從18歲走進江南子弟學校當教師,后轉江麓做宣傳文化工作,再到兵器總部編寫兵工文化,20多年的歲月,我的骨子里早已是一個老兵工。
那年,師范畢業,學校將我分配到湘潭市中心的一所名校,同學們羨慕不已。我哥說:“回江南廠吧,父母老了要你照顧,回軍工企業子弟學校當老師多有面子啊!”湘潭市兩家國有大型兵工廠,江南生產炮彈,江麓制造坦克,一矛一盾,保疆衛國,使命神圣。江南江麓人說著“漢陽造”的湖北話,走到湘潭街頭格外神氣。哥哥大學畢業后成了一名“江南”人,長兄如父,我跟著他在那上學、生活,榮幸地擠進了兵工子弟的行列。懷著對兵工企業的這份憧憬和感情,我聽了哥的話,將畢業分配由繁華的市中心改派到偏遠的楠竹山。
一次選擇,讓我驕傲地成了一名真正的兵工人。12年講臺生涯,我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奉獻給了江南的那個菁菁校園,徒兒三千皆為兵工學子。
天性喜好文字,邊教書邊寫了一堆閑適散文,常有習作見諸報端。剛巧,江麓報社缺一記者,其宣傳部領導多次誠邀,我意欲前往。正準備作別講壇,眾親友卻結盟反對,笑話我腦子進了水。緣何?
國企風光不再,舉步維艱,國家出臺政策,給企業減負,剝離社會職能,子弟學校收編市教育局,放棄大好的脫貧解困機會,又一頭扎進兵工困難企業,誰說不是傻!再說,教師這職業多好啊,學生愛戴,家長尊敬,還有寒暑假。企業報的小記者,既要鞍前馬后,又要埋頭作文,還是個沒有記者證的編外漢,有什么出息?
算盤打得響,句句都有理。小女子卻心意已定,帶著一本新聞寫作入門書,走進了江麓報社那棟灰色的蘇式老建筑。在即將邁出兵工行列的前夕,我做出了職業生涯的第二次選擇,續當軍工人。
參加工廠的大會小會,扛著照相機跟著領導接見各級首長,讀生產經營數據分析報告,我深切體會到“當家不易”的艱難,懂得了什么叫“對黨負責、對國家負責、對員工負責、對歷史負責”;深入生產一線,為勞模攝影撰文,與青工交友,替普工鼓呼,我感受著“唯實、創新、開放”的兵工精神;組織各級員工培訓企業文化,給大家講大年三十熬夜班的翻砂工人、臨終還牽掛科研試制情況的老工程師、冒嚴寒頂酷暑奔波市場的銷售員、臨危受命三立軍令狀的老廠長、奏響改革三部曲的總經理、冒著危險帶頭爬上工棚屋頂鏟積雪的書記等江麓人的故事,解讀兵工人“把一切獻給黨”的價值追求和堅守信念。
11年的鍛煉,我由一個分不清車鉗刨銑磨的教書先生,成長為企業的中層管理者;由一個沒寫過一篇新聞、一份材料的青澀文人,成長為高級政工師,撰寫的管理研究課題、企業文化案例屢獲大獎。是江麓給了我機會,為我提供了事業發展的平臺、能力上升的空間,對組織的培養、領導的關心、同事的幫助,我永存感恩,做一名“有抱負、負責任、受尊重”的兵工人成為了我的人生追求。
2012年年初,我走進兵器集團公司這個青磚飛檐琉璃瓦的總部大院,借調在這新的領地學習,取經。拜眾人為師,向師傅看齊,以領導為榜樣,經年累月的工作經驗,歷練出他們忙而不亂、井然有序的職業素養,兢兢業業的敬業精神,更是我這個初來者學習效仿的風骨脊梁。
京郊槐樹嶺辦公室,我們為兵工發展史著書立傳。回眸歷史,從官田兵工廠一桿槍一門炮的修理,到今天的高科技國際化兵器工業,中國人民兵工的每一步發展都緊緊伴隨著中國革命的勝利,緊緊追隨著共和國成長的腳步。兵器工業集團的發展史,是一部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創業史,也是兵工文化的形成史和演變史。
無論是人民兵工先驅者吳漢杰,抗戰根據地兵工事業的開拓者吳運鐸、黃崖洞兵工廠廠長左權、新中國人民兵工主要奠基人之一劉鼎、“群鉆”發明者倪志福等老一代兵工人,還是在科技創新的征途上,白發掛帥三代坦克總設計師、獨臂老專家祝榆生、兵工院士王興治、蘇君紅、王哲榮、蘇哲子、楊紹卿……他們都以實際行動踐行著“把一切獻給黨”的諾言,他們的故事深深地感動著我,激勵著我,讓我對兵工精神的真諦有了更深的理解和領悟。
兵工文化,像一個巨大的磁場,我是其中一塊小小的磁石,為了不迷失方向,2012年11月,我做出了事業道路上的第三次選擇。謝絕了外資企業的邀請,帶著我的人事檔案和報到單,走進了車道溝橋邊的節能環保公司,將人生的坐標繼續定位在兵工序列,堅守著我的軍工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