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漪
老林任由格林挨個走過藏獒的大鐵籠子,五只藏獒此起彼伏地狂吠著,只有一只沉默淡定。我立刻認出來,他就是昨天趴在我窗子上的皇帝。
格林仰起臉嗅了嗅籠中的味道,猶豫了一會兒,竟然一步步走到皇帝跟前。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如果皇帝不高興隨時可以一口咬下來,咬碎他僅有皮球大小的狼腦袋!皇帝低頭猶豫著,臉上交替著復雜的神情……突然,格林伸出溫熱的舌頭舔了一下皇帝冰涼的鼻尖。
錯愕的皇帝一陣過電似的震動,原本因警惕和遲疑而豎立的鬃毛剎那間伏貼下來,眼里閃現出一絲溫柔。他不由自主地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小格林窄窄的臉頰,表明了對格林的接納和認可。我松了口氣,想起了老林對皇帝的評價——他對幼崽愛得很!
是夜,格林竟然沒有回我的屋子,他自己鉆進了“干爹”皇帝的籠子里,枕著巨獒毛茸茸、溫暖寬厚的身體沉沉入夢,聽著那些同類的鼾聲,他恍惚找到了另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向相處和諧的獒群因為格林的加入變得不再平靜。最先挑起事端的是公獒森格,他總會趁著皇帝不在去追咬格林,一副急欲誅之而后快的瘋狂勁頭。其他藏獒也跟著起哄一番。幼小的格林身上掛個彩、破個皮、掉撮毛是常有的事兒。
格林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就沒見他贏過。每天十點左右,尼瑪總會提前放一大盆水在草地上,供藏獒們飲用。藏獒是出了名的耐寒不耐熱。水,對藏獒來說猶如救命甘露。
這天十點左右,一聲呼哨,尼瑪把水端出來了,放在草地上,藏獒們都搖著尾巴慢悠悠地圍上前去喝水。格林立刻搶先跑到水盆前,尖嘴往水里一扎,一陣狂喝,然后迅速叼起盆角,猛一側身掀翻水盆,水立刻被干涸的草地吸得一滴不剩。
藏獒們大怒,以森格為首,一齊吠叫著追咬他,格林早已鍛煉得腿腳靈便,像幽靈般滑過草面。一小時后,大口喘氣的狗嘴也不足以散熱了。兩小時后,黑色的藏獒們體溫迅速攀升,只好找一個陰涼的地方先躲躲毒日頭。
藏獒們剛趴好,格林卻鬼魂似的上來了,這個咬一口,那個抓一把,報仇時間到!燥熱難當的藏獒們實在不愿意也無力站起來,況且站起來追不了幾步格林早已跑得遠遠的了。
皇帝淡淡地看著這一切,那天除了皇帝,所有的藏獒都不同程度地掛了彩或是被咬掉了大把的毛。
馮國偉摘自《重返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