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金柏萊·威廉姆斯
關于我的媽媽,有這樣一幕我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年我9歲,爸爸開車帶我們出門,半路上,車突然停住了,原來,前面的那輛車剛剛撞了一個男孩。
媽媽和爸爸一起跳下車,爸爸跑向看起來傷得不是很嚴重,摔在地上的男孩;媽媽則快步走向撞了人后癱坐在大街上的女司機,安慰著她。我的媽媽琳達總是與人為善。
9年后,我媽媽自己遇到了可怕的、幾乎顛覆整個生活的災難。2005年圣誕節期間,媽媽得了老年癡呆,她那年61歲。爸爸說,最多再過7年,媽媽就需要全職護理了。聽了這話,我們都很震驚。她讓爸爸把她得病的消息瞞了我們好幾個月。只要能堅持一天,她就要工作一天,不需要別人對她的可憐。我們都保證,要一起保守這個秘密。
接下來的那些日子,我們表現得像什么事也沒發生一樣。我們和媽媽一起外出時,盡量掩蓋她的情況。一起聊天時,我們得小心地提醒媽媽找到合適的詞,或者完整地說出一句話。
夏日的一天,我的一位朋友看到媽媽正在馬路上溜達,就讓媽媽搭她的車回家,可媽媽無法跟她說清家在哪兒。就這樣,媽媽假裝沒病的日子結束了。
患病后,媽媽越來越容易發脾氣。后來,媽媽已經不能自己穿衣服或洗澡了,她變得充滿攻擊性,有時還會摔東西。我們想雇用護工照顧媽媽,但所有人都因受不了她的壞脾氣而辭職。最后全家人決定,把媽媽送進護理院。
媽媽不久就在護理院安頓下來。每次去護理院看她,我都抑制不住地想起以前那個優雅的媽媽。我不懂得如何幫助媽媽,直到后來有一天,我從一位朋友那兒得到了一種和老年癡呆患者相處的方式:以媽媽總是對待他人的那種慈愛方式。
帶著全新的想法,我第二天就去看媽媽。她正坐在護理院的臥室里,睡著了。我輕輕地搖醒她:“我是小金啊。”我蹲在了她的膝蓋前,過了好長一會兒,她才看到我,但是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的兩眼睜大了。我注視著眼前的媽媽,她渾身散發出一種平和的氣息,對別人絲毫沒有防備心。
媽媽有些時候會無緣無故地哭。這種時候,我就模仿媽媽曾經的語氣和她說話,嘗試和她交流。慢慢地,她平靜下來,與我和緩地交談。
從很多方面來看,她確實是一個“新”媽媽了。我伸出雙臂抱著這個與過去判若兩人的女人。半晌過后,我給她拿了一杯果汁。再走回來時,她已經忘了我是誰,但是當她仿佛第一次看到我時,她的臉上立刻泛起了快樂的光芒,然后我們都笑了。
“想出去走走嗎?”我問。她的眼睛睜得又大又亮:“想!”就像個返老還童的孩子。
馮國偉摘自作者博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