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健
上初中的時候,我們還沒有聽說過“輔導資料”“教輔用書”這些名詞,除了課本上的練習題,我們沒見過更沒做過其他作業。初二學平面幾何,可能是因為自己營養不良長得矮小,學力不夠的原因,就是不開竅,面對課本上的一道練習題,常常不知道從何處下手。請教老師和同學,經他們稍一指點,恍然大悟,只恨自己怎么就沒想到。很想再找一道類似的題目試試,可惜課本上那幾道題目早已做完,雖不如愿,但課本上的那幾道題是牢牢記下了。若干年后,我自己也走上了講臺,不知不覺間資料就多起來了,就有同事捧著精美的試題集,非常遺憾地感慨:這么好的題目,可惜學生就是不肯做。再后來就得用“泛濫”這個詞,學生肯做想做也做不完了,于是我們開始喊“減負”,我們不得不減負。
回顧這段經歷,讓我不由得想起了當前教學中的一些問題,想起了一組還算時髦的詞:“教學不足”與“教學過度”。現在大多數人對“教學不足”口誅筆伐,卻對“教學過度”放縱慫恿,而在我看來,“教學過度”之害遠甚于“教學不足”。因為近來我的身邊、耳邊到處充塞著“增加課堂容量,提高課堂教學效益”的做法和聲音,念經和尚的嘴稍一歪,就把“教學過度”合法化了。豈不知,真正的有效和高效,不僅要做到“必須的一個不少”,更要做到“沒用的一個不多”。學生肩胛骨下癢癢,自己夠不著,撓不到,得我們去幫一把。只要找到癢處,我們伸手撓一下,手到癢除,美哉悠哉;假設我們愚蠢而勤奮,把他全背撓了個遍,癢雖止了,不癢處也該撓疼了,長期這樣,他該不敢找我們撓癢癢嘍。“教學不足”我們可以隨時花時間再去補償,而“教學過度”浪費的就不僅是時間,它將消磨學習者的熱情,使學生自覺地從課堂中邊緣化,使教學活動成為一種無聊的自說自話。
“教學過度”主要體現在執教者的貪多,不僅學生會了的要教,學生不需要的也教。貪多的直接結果是量的獲得過程中,犧牲了質的要求,不管學生能不能接受,也不管學生該不該接受,忽視學習過程,忽視學習過程中學習者的體驗,將大量的知識分成若干的知識點,強記硬背,強調大容量、快節奏、當時掌握。成功的學習不應該以量領先,而應該以質取勝。著名作家二月河稱《西游記》使他養成了活潑跳脫的思維習慣,《西游記》之所以能對二月河產生這樣的影響,那是因為他把《西游記》讀熟了、讀通了。針對當前泛濫的泛閱讀和淺閱讀,他曾深情回憶到:小時隔著新華書店臨街的玻璃櫥窗,我看見里面擺著《西游記》,吮著指頭看,看了不知多少次……終于有一天擁有了,愛不釋手,一直把書翻破了皮。有些教師總擔心學生學少了,總認為多多益善,總想給學生多灌一點,將“核心知識”“核心能力”這些課改理念丟擲一旁。
我桌上的電腦,因為堅持日常維護,卸載不常用的程序,經常整理磁盤,所以就比別人同樣配置的電腦跑得歡。估計人腦與電腦道理還是基本相通的,人腦的資源也是有限的,絕不可揮霍無度。有耕耘才有收獲,這是真理;一分耕耘就一定有一分收獲,那是謬誤。
“教學過度”還體現在提前教育上。維果茨基提出了教育要走在發展的前面,這是科學。但這種提前是有度的,我們不能因此而揠苗助長。學生的心智水平有一個發展的過程,好的教育應該是不同階段的學生該干啥就干啥。有些學生在某門學科的學習中遇到了困難,費盡周折就是不開竅,可突然有一天,蒙著的那層窗戶紙被輕易地捅開了,一切變得簡單而明晰。究其原因,大多是當初學生在學習這一部分內容時,其心智沒有達到應有的發展水平。所以,我們提出教育要學會等待。在這一點上,數學學科要比語文學科落實得好。記得輔導學生參加小學數學競賽,那些應用題,因為非要用算術的方法去解決,經常磨痛了腦子。假設允許列方程,那倒是非常容易,但我猜想沒有一個數學教師為了幫助學生解算術應用題而提前教學生列方程。而語文學科,做這種事情的大有人在。譬如,在初中教《老王》,為了讓學生理解“愧怍者”的原因,就引入了所謂“知識分子的原罪意識”;譬如教《背影》,為了讓學生理解文章寫了作者對父愛的體認過程,就大量介紹朱自清父子之間的矛盾,引出了父親納小妾等諸多家事。初中就這樣教,我不知道高中、大學再學這些經典文章時,我們還可以帶著學生學什么。
“教學不足”與“教學過度”往往是一對孿生兄弟。因為在教學“易點”和教學“輕點”上,花費了過多的時間和精力,自然就在教學“難點”和“重點”上力不從心。要想避免“教學不足”,我們必須時時防止“教學過度”。
(作者單位:南京市溧水區教師進修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