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心昉
又是一年教初三,又是從文言文單元教起。看著新發的教參,心里不由泛著無趣,隨手將它扔進了我的舊書箱。其實,就算對教參內容已經爛熟于心,以我的謹慎,還不至于翻都不翻就“扔掉”,而我的決然只是因為不想再給自己偷懶留退路,我要嘗試不同于以往的教學方式。
厭倦了我一個人為主打的講說,厭倦了學生“開火車”式的疏通字句,厭倦了《補充習題》和《評價手冊》上總會出現的那些提問……我問自己,可以再“新”一點嗎?然后開始思考教學的定位:文體、文本、學生,這些都應該是我考慮的內容。我不僅要自己解讀文本,還應該了解學生對文本的解讀情況。于是,除了研讀文本、查找資料,我備課的重頭戲就變成了搜集學生預習時的提問。在《唐雎不辱使命》的教學中,我有了些“新”的體會。
預習時,有兩三個學生都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在最后一段中,秦王說的‘徒以有先生也是真心的稱贊嗎?”看到這個問題,我的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的竟仍然是教參上的分析,好像說的就是稱頌,是有襯托作用的,但是沒說是真心還是假意。我又到文中去讀了讀,想了想,越來越覺得這個問題很有探討的價值。
上課時,我把這個問題拋給了學生,他們立即展開了激烈的爭論。不少學生認為,秦王說這話是假意,因為那時唐雎已經準備要和秦王同歸于盡了,秦王再不說點好聽的,命就沒了。而且這篇文章本來就把秦王塑造成虛偽狡詐的形象,所以他是假意稱贊,實則為了保命。我暗想:能根據文章的情節、人物的特點進行推論,同學們還是挺有閱讀能力的。然而,只是這樣解讀文章,也有些浮泛了吧。
正想著,耳邊傳來了不同的聲音。有幾個學生從秦王的身份地位、甚至是歷史的評價上分析認為,秦王一定會對如此有膽識的唐雎心生敬佩的。然而,很快遭到了反駁:“這篇文章是虛構的!”其實,這也是學生預習時提到的一個問題,只不過熟知歷史的學生們對此并無太多異議。
于是,大家的意見開始融合:有真心也有假意吧。那么,怎么能看出真誠的一面呢?一起讀一讀吧。然后,我請幾個學生來交流讀的體會——讀的時候應該用什么樣的語氣?學生讀完后覺得,好像還是有點誠懇的,不過是不得不服的那種感覺。這種感覺來自于哪些字詞呢? “諭”“徒”,還有“矣”“也”這樣的語氣詞,所以,這樣的語言描寫并沒有讓我們感到秦王的阿諛奉承之態,雖有服軟的表示,卻也不失君王的氣度。
那么,既然文章是虛構的,為什么不干脆把秦王描繪得更奴顏婢膝一點呢?短暫的思考后,有學生覺得虛構也應該基于現實,否則就太假。我和學生們交流后有了這樣的看法:秦王畢竟是強國之君,滅韓亡魏,霸業待成,他在文中表現出的倨傲或是虛偽,其實都是源于不費一兵一卒而奪得安陵的策略,當安陵國這個弱國的使者拼死一搏時,作為強者的秦王會用暫時的妥協作為權宜之計,又怎會如小人般跪地求饒?大家都點頭表示贊同。然而,這只是一方面的理由。學生們有些懵了,還有什么理由呢?
我提醒他們,這篇文章到底想塑造誰的形象呢?仿佛一語點醒夢中人,立刻有幾個學生反應過來。這樣塑造秦王的形象正是為了襯托唐雎的膽識過人,因為能讓不可一世的秦王這個強大的對手都真心佩服,才能凸顯唐雎的智勇雙全,以及他維護國家利益甘愿自我犧牲的精神之可貴。如果把秦王只寫成“紙老虎”,只注重表現他的虛偽懦弱的本質,那么也會削弱唐雎這一形象的表現力。所以,有時寫作意圖會決定作者要用什么樣的語言描寫來塑造人物形象。
關于“真心還是假意”的討論,到這里基本結束了。它的價值不在于得出了與教參不太一致的結論,而在于讓學生明白,到底該如何去揣摩語言描寫。雖然我還并不清楚文言文適不適合這樣教,但“扔掉”教參后,獨立思考的成就感,足以讓我振奮,給我以力量繼續探索發現。
(作者單位:南京市第三高級中學文昌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