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
這個冬夜,忽然想起老家的那兩棵桃樹。
桃樹,是祖父種下的。在老屋后的沒有圍墻的院子里,左邊一棵,右邊一棵,中間有條小路,蜿蜒著伸向遠方。兩棵桃樹的枝丫在空中交錯。
每年暑假,我都要回老家呆上一星期。一到老家,在祖母那兒落腳。堂哥堂弟們見我來了,喜歡得不得了。祖母則拿出長長的竹竿,說:“樹上的桃子,熟的熟,爛的爛,一些被蟲吃了,一些被鳥啄了,剩下的差不多都是又小又青的。看看還有紅的么,敲下來吃。”
話音剛落,大家一陣歡呼雀躍。堂弟嘟著嘴說,祖母平時不準我們敲桃,說是要等你回來呢。祖母不發話,誰敢敲桃子啊。大伙又是一陣歡笑。
簇擁著來到后院,桃樹枝葉繁茂,桃兒嵌于其間。堂哥堂弟們,一個接過竹竿,爬樹上去了,其余的都繞樹而站,抬頭仰望。七月的陽光,透過密密匝匝的枝葉,在臉上灑下斑駁的光影。關于老家,關于童年,關于夏天,被永遠地定格在這個場景里。
樹上的人在敲,樹下的人在撿。時不時地,樹下的人對著樹上的人嚷嚷:“那里,那里。”樹上的人被枝葉遮了眼吧,一個勁地問:“哪里,哪里。”樹下的人又重復:“那里,那里。”如此反復,笑聲四起。
等到撿了半籃子的時候,敲桃的人累了,樹上的桃子也所剩無幾。
于是,收起竹竿。樹下的人接了,靠墻放好,樹上的人順著枝干慢慢下來。一起來到廳堂,只見地上放著一只舊木盆,木盆里是祖母剛倒入的清水。洗了手,便在竹篾籃子里挑揀紅一些的桃子。紅的不多了,就退而求其次。最后,每人手里都抓了三四個桃子。
有的拿著桃子在衣服上蹭幾下,有的在清水里抓洗幾下,甩兩下水,就開始咬。而我,總要用指甲輕輕刮去外面的絨毛,細細洗凈,才放進嘴里。咬一口,剛好露出籽兒。于是,又湊在一起,比誰的桃核紅。幾個小腦袋擠一起,嘰嘰喳喳的。
驀然回頭,卻瞥見祖母站在樹蔭里,靜靜看著我們,面帶笑容,知足而慈祥。那一刻我想:時光若能就此停駐,該有多好!
在桃樹下,我們乘過涼,看過月光,捉過迷藏。后來,老屋生了白蟻。叔叔也另建新屋,搬了出去。曾經熱鬧無比的老屋,一下子空蕩蕩的。祖父母也漸漸老去。再后來,老屋賣給了同村的一戶人家。從此,我再也沒見過老屋后的那兩棵桃樹,不知它們還在么。
評語:文筆散淡自然,語言樸實簡潔,全文彌漫著濃郁的懷舊之感。真摯的情感則如淙淙小溪,流淌在字里行間。對敲桃這一情節刻畫詳細,畫面感較強。
(指導老師: 謝 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