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足球,巴西,世界杯,絕對是這個夏天最讓人興奮的公共話題。啤酒、熬夜、看轉播,想必也是真球迷、偽球迷和大量非球迷們最懷念的夏日時光。
持續一個多月的比賽結束了,你的心平靜了嗎?
雖然五星巴西以一種令人心碎的方式結束了主場之旅,但場內有勝負,場外無輸家,2014年巴西世界杯足球賽帶來的狂歡讓世人再次領略這個金磚國家所特有的足球文化。足球是桑巴國度的驕傲,也是眾多巴西人生活中最大的樂趣。很多人說,足球在巴西已經不止是一項體育運動,而是巴西文化的核心,是巴西人的生活方式,也是聯系巴西各個階層的最好紐帶,無論是有錢有勢的富裕階層,還是貧民窟里玩耍的青年,足球都可以讓他們盡情釋放激情。
本屆世界杯期間,新華社攝影部派出了由22名攝影記者和圖片編輯組成的強大攝影報道團隊前往巴西,為國內讀者奉上精彩的足球視覺盛宴。同時,不少攝影記者在關注比賽的同時,也用鏡頭精心記錄球場外的巴西符號。相比于比賽的激動人心和球場內的熱鬧,這些影像大概更能反映真實的巴西和融入巴西人血液中的足球文化。以下,本刊特邀3名參與此次世界杯報道的新華社攝影記者和圖片編輯,分享他們的所見、所聞、所感,讓我們再一次跟隨攝影,到足球場外的巴西看看。
潘超越:用手機慢拍里約
潘超越/圖并文
其實,圖片編輯的工作就是連續很多天盯著電腦屏幕,處理記者從巴西12座城市的場館里“即拍即傳”而來的照片,根本無暇顧及窗外的日夜變化。但只要從比賽間隙偷出一支煙的時間,站在辦公區16樓樓頂眺望耶穌像,俯瞰整個里約熱內盧中心城區時,我所有的疲憊便會一掃而光,相信這就是“上帝之城”的魅力。
盡管我以圖片編輯的身份前往巴西報道此次世界杯,我還是準備了一整套攝影裝備,一度指望有機會將這些長槍短炮派上用場,定格賽場內外的精彩畫面。當真正走進這個城市準備拍攝時,我發現碩大的單反相機與之格格不入,倒不是因為流言中所傳的不安全因素,相反,里約這座城市的隨性和閑適大概更適合用手機來進行“隨手拍”。
正因為巴西是一個“足球王國”,巴西人已經將足球融入了血液,甚至有玩笑說一名英國人在巴西被搶劫時,因為劫匪發現其包里有一個足球,便與其踢了一場球賽,輕松放過了他。世界杯并未給巴西帶來想象中那么大的變化,除了酒店和球場里多了一些操著不同語言的外國人,里約街頭不見大張旗鼓的裝扮,商店也不會為游客在雙休日開門營業,貧民窟的孩子還是自由自在地在樓頂踢球……所以,對于一名攝影者來說,能夠拍攝這般真實的巴西也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來到里約三十余天,拍攝最多的就是酒店與辦公室之間1.2公里路程的沿途風景,忙碌的上班族、休閑的流浪漢、殷勤的擺攤人……里約人對外國人“毫不待見”,也不避諱,這才成就了我手機里近千張巴西照片。走在磚塊鋪成的街道,聽著四周陌生的語言,曬著南半球冬日炙熱的陽光,或在一面涂鴉墻邊徘徊,或在一處天主教堂前駐足。一日早晚2次,每次一刻鐘,我走著同樣的線路,卻看到不同的故事。
盡管羨慕記者們穿行于城市之間,想象他們見到的景象更多、更美,但就在即將離開之際,我又為自己能夠在這個城市足足待上一個月并慢慢拍攝而感到幸福。再美妙的事情也不過如此:早起前往科爾瓦多山與各地游客“朝拜”耶穌圣像;進入“模范社區”圣瑪爾塔貧民窟與孩子們踢上幾腳足球;漫步在科帕卡巴納海灘,感受來自南大西洋的風;停留在博塔弗戈灣,和青年男女一起等待夕陽將漁船鑲上金邊;在酒吧街上吃烤串、喝啤酒,與熱情的現場樂隊和里約姑娘跳上一曲狂歡的桑巴……用手機慢拍里約,我希望用最簡單的方式與大家分享這個充滿魅力的城市。
更多潘超越的手機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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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磊:薩爾瓦多,沙灘行走
楊磊/圖并文
巴西是拉丁美洲國土面積最大的國家,擁有綿延7400公里的海岸線。這里金黃的沙灘平整寬闊,不僅是人們的度假佳處,還是巴西人的健身天堂。沙灘體育,是我在賽場外的拍攝主題。
本屆世界杯期間,我大多時間“蹲”在巴西第三大城市薩爾瓦多。
薩爾瓦多位于巴西東北部,大西洋西岸,是巴西歷史上第一個首都。悠久的歷史,古樸的建筑,色彩斑斕的街道,搖曳多姿的棕櫚樹以及熱愛足球的人們共同構筑了巴西故都薩爾瓦多獨特浪漫的風景線。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這座以黑人為主的城市被公認為世界杯各個舉辦城市中治安最差的一個,街頭搶劫時有發生,使這座美麗的城市蒙上了一層陰影。
在薩爾瓦多聞名遐邇的老城,我被執勤的警察攔住去路,說前面的街區不再安全,建議我只在附近的三條街道活動;在球門林立的海濱沙灘,我被好心的球迷告知,此地不可久留,離開海灘時一定要把相機塞進包里;甚至在比賽舉辦地新水源體育場,一名攝影記者的佳能400毫米遠攝鏡頭在中場休息的時候被人偷走,以至于每個攝影師在離場時被要求開箱檢查,最終鏡頭仍然下落不明。
這就是薩爾瓦多,美麗誘人卻讓人不敢親近。
我本來想把城市里各個角落的足球場作為拍攝內容,但最終選擇了海灘。除了陽光、沙灘、海浪這些“美麗”的因素,確保自身安全是更重要的原因。畢竟,大多海灘是公共場所,安全上似乎稍有保障。心懷恐懼,躲躲閃閃,見好就收,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是我在薩爾瓦多期間主要的行攝狀態。
海灘的美麗總是和日出、日落緊密相連。為了捕捉最美麗的晨光,我和搭檔曹燦幾乎每天早上5點多出發去海灘。這時候天還沒亮,我們估計“賊娃子”還沒有起床。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會在沙灘上抱著大大的背包,直到看準了才取出相機。我們從沒有在黃昏中拍攝,據說那是“賊娃子”的工作時間。之所以叫“賊娃子”,是因為出場搶東西的都是孩子,他們的年齡還不到法律嚴懲的界限,手里卻拿著和大人一樣的“真家伙”。
我認識了幾個玩沙灘足排球的朋友,他們每周二到周五的清晨都在一片固定的沙灘玩耍。1960年代,沙灘足排球起源于巴西里約熱內盧,是一種在沙灘排球場上進行的足球競技游戲,它延用了排球比賽的基本模式,并含有豐富高超的足球技術動作。這項運動近年來風靡巴西乃至整個南美洲,足球巨星貝克漢姆、馬拉多納、羅納爾迪尼奧等都是這項運動的超級粉絲。2011年開始,足排球世界杯開始舉辦,巴西是最近兩屆冠軍得主。除了沙灘足排球,巴西人還有多種多樣的足球玩法,各種足球雜耍幾乎是巴西人的必備技能。盡管我和他們語言不通,但只要你展示了對足球相同的愛好,彼此就是朋友了。
海灘去得多了,對海灘的“全民健身”功能才有更深的理解,足球并不是沙灘的全部,人們在這里慢跑、騎車、海釣、浮潛,多種多樣的健身方式讓人眼花繚亂。巴西人極其熱愛鍛煉,他們和太陽一起出門,晨霧沒有散盡的時候,海灘上已經滿是健身的人影。即便是天不作美,他們依舊鍛煉不輟。
我在海灘上還參加過兩次盛大的球迷聚會,數千人在海灘上通過大屏幕觀看巴西隊比賽。站在高處,海一般的人臉疊在一起,每個表情都隨著比賽的進程而變化,歡呼、驚詫的人聲會隨時像海嘯般從身邊席卷而起,各種響動震耳欲聾;更多時候,偌大一片人海,人人屏息看球,靜默會更讓人震撼。
我至今遺憾巴西輸球時沒趕到球迷大會的現場,沒能直接感受巴西人的悲哀、憤怒和失落。那時我剛到巴西利亞,當我尋到地方驅車抵達時,比賽已經結束將近一個小時。我和搭檔呂小煒擔心球迷會失控鬧事,連鏡頭都不敢多拿,抱著背包溜進了會場。出乎意料的是,我們幾乎沒有看到悲傷的球迷,他們居然和墊場樂隊一起載歌載舞。我們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一滴眼淚,掃興而歸。這個“足球王國”當真放得下。
李尕:看不見的“世界杯”
李尕/圖并文
對于一個巴西人來說,選擇一支終身支持的俱樂部,就相當于選擇了自己的籍貫。兩個巴西人初次見面若想要套個近乎,互相認個俱樂部一定比認個老鄉管用。因為即使來自同一個城市,他們也可能代表著不同的俱樂部。
世界杯舉辦城市阿萊格里港是巴西南里奧格蘭德州的首府,世界杯期間我駐扎在這里報道5場世界杯賽事。這里是巴西球星羅納爾迪尼奧的故鄉,生活著“兩類人”:格雷米奧俱樂部的支持者和國際俱樂部的支持者。隨意走進一家日雜用品店,兩家俱樂部的隊徽甚至都印到了馬黛茶茶杯上。相比于世界杯的Logo,四處可見的俱樂部標識更能告訴來訪者:這里是一座足球城。
阿萊格里港是一座非典型性巴西城市,當地人口以德國和意大利后裔為主,建筑風格和歐洲城市比較接近。當地畜牧業發達,牛仔文化盛行,也是巴西烤肉的發祥地。在街頭,我們隨處可見帶著牛仔帽、端著馬黛茶的老者享受著冬日暖陽。
世界杯期間,這里除了一場規模不大的反世界杯游行,感受不到什么賽會氣氛,市民們仿佛都揣著“去他的世界杯”的心態平靜地生活。當足球已經成為當地人的一種生活方式,就無須再矯情于一場不那么純粹的全宇宙狂歡了。對于市民們來說,真正重要的日子是兩家俱樂部的同城“德比”日,球迷們把它稱之為“戰爭”。
世界杯期間,我奔走于阿萊格里港、里約熱內盧、福塔萊薩、圣保羅、貝洛奧里桑特5座城市,盡管不同城市有著不同的文化氣質和生活氣息,但巴西人對于足球的態度大多相似:他們一般會把足球和世界杯分開來看待,足球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簡單的生活方式,而世界杯則更像是一場政治游戲。在巴西的各支反世界杯游行隊伍里,中堅力量既有不滿政府腐敗的憤青,也有持不同政見的社會活動者。
作為一名攝影記者,我在貝羅奧里藏特的米內羅體育場記錄了在巴西隊1比7不敵德國隊的“米內羅慘案”,當比分被刷新成0比3時,現場臺上大部分巴西隊球迷的表情已經由憤怒轉為麻木,他們并沒有太多過激的行動,反而有不少球迷倒戈給德國隊加油。巴西球迷們平靜的表情下面壓抑著極度的憤怒。對于這屆世界杯,大概不少巴西民眾潛意識里希望國家隊輸得一塌糊涂,他們不想因為一場世界杯的勝利而掩蓋了政府腐敗等一系列社會問題的存在。
畢竟足球不是生活的全部,巴西民眾需要足球,更需要生活。也許在巴西人心底,永遠有一座看不見的世界杯:那是沒有假球、沒有政治勾結的足球極樂世界,也許這樣的世界杯只存在于早已遠去的“雷米特杯”時代(從1930年至今,有過2座獎杯—“雷米特杯”和“大力神杯”。從1930年第一屆到1970年第九屆,使用的獎杯都是“雷米特杯”。巴西隊分別在1958、1962和1970年3次奪得世界杯冠軍,從而永久保留了“雷米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