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期黨建理論研究班的訛傳與真相

2012年12月，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在廣東視察時，警告黨內人士必須深刻汲取蘇聯的教訓：“蘇聯為什么會解體？蘇共為什么會垮臺？一個重要原因是理想信念動搖了。戈爾巴喬夫一句話，宣布蘇聯共產黨解散，偌大一個黨就沒了。”習近平的重要講話，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人“以蘇為鑒”的歷史唯物主義態度，非常有指導性，它告訴我們：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要重視和汲取蘇共敗亡與蘇聯解體的教訓，堅守理想、信念，堅持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

我由此想起了20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1991年7月1日至31日，在中共中央黨校內舉辦“第三期黨的建設理論研究班”，共有42名參加人員，其中黨中央、國務院有關部委的負責人有：中共中央宣傳部部長王忍之，國家經濟體制改革委員會黨組書記、主任陳錦華和中紀委、國家教育委員會、國務院研究室、中國社會科學院等單位的1 8位負責人；地方黨委負責同志有北京市委、山東省委、福建省委、浙江省委、江蘇省委、深圳市委的書記或副書記10人；學者、專家11人；部隊同志3人。他們中的多數人，都在改革開放第一線擔任主要領導職務，是鄧小平理論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擁護者與實踐者。

研究班由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宋平主持，班長為王忍之，副班長是姜春云、何東昌。下分五個小組進行研討，即形勢、認識和戰略策略小組，黨的建設專題小組，經濟專題小組，政治專題小組，意識形態專題小組。在江澤民親自參加的7月20日、22日全體會議上，分別由盧之超、陳光毅、陳錦華、姜春云、何東昌代表五個小組作研討匯報發言。

這個理論研究班是黨內高級干部研討會，從未公開報道。但社會上訛傳、歪曲傳說不少，有些事甚至無中生有、造謠中傷。北京一家大報在一篇公開發表的文章中稱：“我（作者自稱）當時在中央黨校參加第三次黨建研討班（實際是研究班簡報組的工作人員），被人稱為‘反和平演變班，當時的論調尖銳到不是討論中國會不會演變的問題，而是討論誰是導致中國有可能演變的‘戈爾巴喬夫。之后，上報中央的會議紀要認為，提‘一個中心是不對的，應該提‘兩個中心。因為只說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那么把政治中心置于何處？政治中心是什么，就是應該以反和平演變為中心，中國的道路面臨又一次艱難抉擇。”香港報紙甚至公開報道“（北）平保守勢力秘密集會，矛頭暗地指向鄧小平”。至于說這個研究班如何神秘，有武警站崗等等，更是無稽之談。中國政府的警衛制度規定，凡屬黨和國家領導人的住地，均有武警守衛，以保安全。李錫銘是中央政治局委員，更不要說宋平了，都屬于警衛對象，住地有武警站崗是規定的保安措施，他們借題炒作，完全是故弄玄虛，別有用心。

20多年過去了，應當還原歷史，給以客觀、公正、準確的回答。最近，我重新閱讀了這個研究班的檔案資料，回憶起那段日子的嚴肅工作，聯系社會上公開發表的文章及傳聞甚至謠言，我感到有三個問題，應當給以澄清，以正視聽，為歷史留下真實的一頁。

一、第三期黨的建設理論研究班是在黨中央直接領導下進行的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宋平主持研究班。江澤民親自參加三個半天的大會，聽取五個大組的綜合發言，最后主持政治局常委會，聽取研究班匯報，肯定研究班的研討作用及其成果。

1991年7月1日，第三期黨建理論研究班在中央黨校正式開班，宋平、李錫銘及中央黨建工作小組成員出席開班大會。宋平在講話中說：“這期研究班是一次較高層次的黨建理論研究，主題是研究如何反對和平演變，特別是黨的建設方面如何反對和平演變。黨中央、江澤民同志對這個班很重視。”

當天下午，研討班全體成員到人民大會堂聽江澤民七一講話。江澤民在講話中指出，我們黨“面臨著反對和平演變的考驗”。“要堅定社會主義信念和共產主義理想，筑起抵御國內外敵對勢力和平演變的鋼鐵長城。”

二、研究班的研討內容和研究方法，是嚴肅的、科學的、適時的

1989年4月中旬以后，極少數人利用學潮，在北京和一些地方掀起一場有計劃、有組織、有預謀的政治動亂，進而在北京發展成為反革命暴亂，目的就是要推翻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顛覆社會主義的中華人民共和國。

鄧小平于6月9日在接見首都戒嚴部隊軍以上干部講話中指出：“這場風波遲早要來。這是國際大氣候和中國的小氣候所決定了的，是一定要來的，是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的，只不過是遲早的問題，大小的問題。”

為了總結黨在思想、理論、政治領域的工作，應對國際、國內政治氣候的變化，加強黨的凝聚力和戰斗力，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發出的1991年工作要點提出，“加強黨的建設工作中反對和平演變戰略的內部理論研究”。當時，東歐社會主義國家已經瓦解，蘇聯處在解體的前夕，社會主義事業遭遇空前的挑戰。中國、中國共產黨作為國際共運中的大國、大黨，是西方反共勢力集中攻擊的目標，研究反對和平演變這樣的課題，是應對歷史驟變的必然選擇。會上相關專家介紹的情況，提供的資料，都是客觀的、有據的，是嚴肅的科學研討。

三、研究班主要是進行理論和思想探討，從口頭發言到文字材料，都未涉及任何個人，更不要說領導人了

香港報刊和國內有人造謠說研究班影射鄧小平、朱镕基，完全是無中生有、惡意挑撥。研究班成員的自學，小組、大組討論發言，都認真學習和引用鄧小平關于改革開放與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論述，以提高反和平演變的自覺性。我查閱了《鄧小平年譜》，在這一時期前后，他在不同場合的講話中，從未提到過這個研究班，更不要說批評了。上海《解放日報》發表的署名皇甫平的文章，也傳說有朱镕基示意的背景。我當面問過朱镕基，他說他根本不認識化名皇甫平的人，也從未透露過什么“精神”，更無從談起示意他們寫什么文章，批判誰、鼓動什么。朱镕基對我講的話，我在研究班原原本本地當面告訴過王忍之。

1991年7月31日上午，由江澤民主持，中央政治局常委在懷仁堂聽取第三期黨建理論研究班匯報。在京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國務委員列席了會議。王忍之匯報了“研討紀要”，內容分九個部分：（1）和平演變已經成為我國的現實危險。（2）在對待和平演變問題上要克服麻痹思想和消極悲觀情緒。（3）反和平演變就必須全面貫徹執行黨的基本路線，堅定不移地走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4）反和平演變必須有正確的戰略策略。（5）意識形態領域當前是和平演變與反和平演變的主戰場。（6）在經濟建設和改革開放中堅持社會主義方向。（7）團結依靠廣大群眾，鞏固人民民主專政。（8）堅持黨的工人階級先鋒隊性質，確保領導權掌握在忠于馬克思主義的人手中。（9）加強對反和平演變斗爭的組織領導。這些內容，作為一個社會主義大國的執政黨，在國內外政治風云變幻的氣候下，從理論和實踐上進行探討，求得科學答案，不論是從當時還是現在看，都是題中之義，沒有什么可非議的。“研討紀要”根本沒有什么“提‘一個中心是不對的，應該提‘兩個中心”，“應該以反和平演變為中心”的內容，所謂“兩個中心”，完全是編造的謊言。

我在經濟組，在江澤民參加的全班匯報會上介紹了經濟組的研究情況，強調實行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和強化公有制經濟的主體地位，指出貧富懸殊、兩極分化的現象，如果沒有適當節制和管理，10年以后，很有可能影響甚至削弱全民所有制的主導地位。事隔20多年，今天看來，我們的這些基本觀點都是站得住腳的。俄羅斯的衰落，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蘇聯原有實力雄厚的國有經濟被新起的寡頭資本蠶食了，進而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整個經濟急驟衰落，1992年至1994年國民生產總值分別下降18.5%、12%、12.6%，俄羅斯在世界各經濟體中的排位，由第二超級大國衰落到第16位。普京執政后的重大舉措之一，就是打擊這些禍國害民的寡頭經濟，開始了俄羅斯的復興。

江澤民在聽取匯報后講話，肯定這次黨建研究班，主要研究反對與防止和平演變的問題，是非常必要的。他說研究班的收獲很大，主要有三點：第一，進一步提高了認識，統一了思想。第二，比較系統地研究了東歐的演變和它的基本教訓。第三，初步討論了我們反和平演變的戰略構想和策略，提出了一些重要意見和建議。他還說，辦研究班的過程，也是對高級干部不斷地進行馬克思主義理論培訓，提高大家認識的過程。因此，這個研究工作應該繼續下去。江澤民的講話，當年以中共中央辦公廳《中辦通報》的文件發到全黨。

在這次研究班結束后的不過半個多月時間，世界大氣候驟變，蘇聯開始解體。

1991年8月19日，蘇聯副總統亞納耶夫宣布戈爾巴喬夫“因健康原因”不能履行總統職責，由他代行，并成立包括他在內的八人緊急狀態委員會。兩天后，緊急狀態委員會失敗，戈爾巴喬夫恢復行使總統職務。24日，戈爾巴喬夫宣布辭去蘇共中央總書記職務，并建議蘇共中央“自行解散”。29日，蘇聯最高蘇維埃決定暫停蘇共在全國范圍的活動。9月6日，蘇聯宣布承認立陶宛、愛沙尼亞、拉脫維亞三個加盟共和國獨立。12月8日，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三國領導人宣布建立由獨立國家組成的聯合體，宣布“蘇聯作為國際法主體和地緣政治現實已不存在”。21日，蘇聯的11個加盟共和國領導人舉行會議，簽署成立獨立國家聯合體協議，宣布蘇聯不復存在。25日，戈爾巴喬夫宣布辭去蘇聯總統職務。26日，蘇聯最高蘇維埃宣布蘇聯停止存在，蘇聯正式解體。

短短100多天，一個世界第二超級大國，擁有220075平方公里國土，有190075黨員，共產黨執政長達74年的社會主義大國轟然倒塌，事先沒有任何理論、思想、政治和組織準備，沒有任何應對舉措，說垮就垮。這樣的世界性歷史事件不應該研究嗎？

中國共產黨在國內外復雜多變的形勢下，保持清醒頭腦，加強黨的理論、思想和組織建設，是政治上更加成熟的表現，是一個與時俱進的、偉大馬克思主義政黨的鄭重選擇。對這個研究班的舉辦和它所做的工作，應當說明真相，充分肯定，保護它的名聲不被玷污。

（編輯 王兵）

（作者是全國政協原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