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李建華

1983年出生于河南省孟州市西虢鎮戌樓村一個貧困農家的郭欣欣，2005年從湖北中醫學院畢業后，為了照顧重病的媽媽和偏癱的奶奶，她放棄了在武漢穩定高薪的工作，毅然回到家鄉。2009年結婚后，她又成立了“欣欣青年志愿者服務隊”，帶領當地年輕人從事公益活動。

一

“真正的孝心不是只對自己的親人，更要向全社會延伸。”今年30歲的郭欣欣，瘦小單薄，弱不禁風，但這句話卻說得堅定、自信，一如多年前面對人生突變的時候。

2006年6月，在武漢市武警醫院做實習護士的郭欣欣，迎來了一次大好機遇：由于表現突出，院方正式和她簽訂了用工合同。穩定的工作、不菲的收入、大好的前程……想到自己就要在這個繁華大都市里站穩腳跟，郭欣欣做夢都想笑。

可3天之后，郭欣欣得到消息，老家的媽媽湯春蘭大面積腦出血，生命垂危。事業和親情一下子擺在郭欣欣面前，是回老家照顧母親，還是留下來繼續工作，她必須做出選擇。

最終，親情戰勝了一切，郭欣欣與醫院解除了合同，她對挽留她的院長說：“母親只有一個，我寧可失去工作，也不能置母親于不顧，一生中親情比什么都珍貴。”她沒有別的選擇：父親承包了十幾畝灘地辛勤勞作，弟弟正在上學，偏癱多年的奶奶要人照顧。

匆匆趕回家中，等待郭欣欣的，是搶救室中已成植物人的母親和絕望的父親。主治醫生告訴他們：“沒有再救的意義了，照顧得好的話，病人也許能多活半年。”

“放心吧爸爸，不管媽媽以后還能不能醒過來，我們都要陪著她。”郭欣欣哽咽著安慰父親。

三間破舊的屋子，并排放著三張床，一邊躺著母親，一邊躺著奶奶，中間是欣欣。每天，郭欣欣要依次喂兩個病人吃三餐飯，清洗一夜之間換下的成堆尿布、尿片，給兩人做一次全身按摩，擦三遍身子。奶奶能動彈還好說，媽媽完全不能動，擦澡就成了難題。郭欣欣用盡全身力氣把媽媽扶起來，頭頂著媽媽的脊背，先擦洗上半身，然后再把媽媽放平，擦洗下半身。奶奶常把屎尿弄得到處都是，郭欣欣不管時間多晚也要起來換被褥；母親大便干結，她就用手指頭一點一點摳，然后擦洗干凈；母親患有癲癇病，犯起病來，為了不讓母親咬爛舌頭，她常常讓母親咬她的手指……做這些活的時候，郭欣欣總會不停地和媽媽說話。她堅信：媽媽能夠聽到女兒的呼喚。晚上睡覺時，郭欣欣聽到一點動靜就趕緊起來，幾年間她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沒有添過一件新衣，沒有趕過一次集，甚至很少走出家門。

屋漏偏逢連陰雨。2008年冬，郭欣欣的父親晚上干完農活回家的路上，被一輛農用機動三輪車撞成膝蓋骨骨折。那段時間，柔弱瘦小的郭欣欣一個人侍候三個不能自理的老人。郭欣欣的父親不止一次地感慨道：“真是多虧了俺欣欣啊！”

日子一天天過去，郭欣欣的手上磨出了老繭，到了冬天又會長滿凍瘡，正值青春年華的她，體重不足45公斤。正是由于郭欣欣的細心照料，多年來，媽媽一點褥瘡都沒有。

有一次，在醫生為郭媽媽做腦部抽水時，郭欣欣發現媽媽的眼角淌下了淚水，她又驚又喜地喊著：“媽媽，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給你抽水特難受啊？”“嗯……”母親口中竟然含糊地應了一聲。在場的醫生驚呆了，他們怎么也想不到，一個被他們宣判活不過半年的植物人竟然活過了3年，而且恢復了意識。

郭欣欣的故事不知不覺傳遍了十里八村。漸漸地，一些說媒的人上門了，托媒的男青年都是知道了郭欣欣的事被打動的，他們中，不乏年少英俊、家境富裕的，可都被欣欣婉拒了。她說：“我得照顧兩個病人，不想拖累別人！”父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多次勸女兒考慮終身大事，奶奶甚至說：“讓我早點死了吧，我不能再連累我的孫女了呀！”

2011年初冬，母親病情加重，吞咽功能喪失，郭欣欣用注射器一點一滴地為母親喂食流食。一個月后，母親去世了。不久，奶奶也去世了。

此前，一位鄰村的男青年小馬經人介紹認識了郭欣欣，他家里有癱瘓18年的外婆和臥病在床的奶奶，深知照顧病人的不易，他默默地幫助郭欣欣給病人喂飯、洗尿布。共同的孝心，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辦完老人的后事后，兩人走進了婚姻殿堂。

小馬的外婆80歲高齡，身患多種疾病，常年癱瘓在床；小馬的爺爺去世早，奶奶患有心臟病和類風濕多年，生活很難自理，之前全部由小馬的媽媽照顧。自從郭欣欣進門后，她一邊工作，一邊義無反顧地再次挑起了照顧兩位高齡老人的重擔。她說：“婆婆年紀大了，常年照顧兩位老人很辛苦，這樣的艱辛我體驗過。”

二

“媽媽和奶奶走后，我的心里特別空落。幾年來，我深刻體會到了什么是老來難，我一定要為老人們做點什么。”2012年1月，郭欣欣夫妻倆成立了“欣欣青年志愿者服務隊”，專門為需要幫助的老人們收拾房間、晾曬被褥、做飯、買菜、陪他們聊天拉家常等，還為附近村子的孤寡殘疾老人和困難老人提供幫助。

服務隊從最初的夫妻二人，慢慢發展到30余人，而他們服務的老人，也達到了380多人，遍及西虢鎮10多個村。

“社會用愛心溫暖了我家，我愿用我的一切溫暖人間。”郭欣欣說，“媽媽生病的時候，全村老少都來醫院探望，5萬多塊手術費是大家幫忙湊的。多虧親戚朋友和父老鄉親幫襯，我們家才能過下去，弟弟才能夠繼續上大學，這些我永遠銘記在心。媽媽和奶奶生前也都是非常有善心的人，我感覺她們在天國里會微笑著看我把孝心傳遞。”

郭欣欣身上的優良品德不是憑空來的，因為她擁有一個雖然貧窮卻幸福的家庭。與人為善，是這個家的家風。

郭欣欣的父親郭社會，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善人、大孝子，不管村里村外誰家有難事，只要他知道了，一定會全心全意去幫忙。他還經常救助一些生活貧困的孤寡老人。郭社會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有飯送給真餓的人。”

“家里最困難、最難過的時候，是奶奶和媽媽癱在床上的時候。”2009年3月，村組干部看到郭欣欣家里生活十分艱難，就申請為她家辦理低保。但郭欣欣和父親商量后，說自己家比五保殘疾老人喬栓家過的稍微好一些，硬是把指標讓給了一輩子沒結過婚的喬栓。郭社會說：“把優惠政策給那些更需要的人，讓他們也能享受到黨和政府的溫暖。”

更難得的是，郭欣欣還有一個默默無聞做善事從不留名的弟弟郭江波。今年24歲的郭江波，從小就孝敬父母、尊敬師長，遇事更是禮讓三分。在河南理工大學學習電器工程自動化的時候，正是奶奶和母親躺在病床上的日子，郭江波一邊上學一邊打工，把每個月省吃儉用省下來的伙食費給奶奶和母親買藥。2014年元月，在甘肅實習的郭江波回老家過年，將打零工掙的5000塊錢交到郭欣欣手里說：“姐，這是我捐給你們服務隊的活動經費，給老人們辦點年貨，讓他們過一個快快樂樂的大年，也算是我們家對社會的一點回報。”

做好賢惠的妻子，當好孝順的兒媳，郭欣欣的付出得到了婆家人的認可，家人成為她義舉的堅強后盾。

丈夫馬亞輝也是一個樂于助人的好人。2012年秋天的一個晚上，在上夜班路上的小馬突然聽到一陣巨響，看到一個中年婦女騎電動車撞在了路邊的欄桿上，頭和腳鮮血直流。周圍看熱鬧的人怕惹禍上身，不敢幫忙。小馬快步上前，叫了半天，沒能叫醒傷者，就趕忙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并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經及時搶救，受傷婦女保住了一條命，小馬卻一聲不吭地回去上班了。對于郭欣欣的慈善事業，小馬不僅主動把自己每個月工資的一半拿出來用作服務隊的經費，還利用休息時間參加郭欣欣的團隊活動，每到一個老人家里就把電話留給老人，叮囑老人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他打電話。他告訴妻子：“不管別人怎么看，我一定支持你做好事。”

郭欣欣的公公婆婆更是大力支持她的團隊，兩位老人把家里每個月的收入也拿出來一部分給郭欣欣，讓她去幫助更多的老人。她的公公經常騎著電動車去外邊收集舊衣服、舊家電，回家后自己動手把能修的電器修好，讓郭欣欣的團隊送給需要的人。公公說：“這些舊東西在有些人眼里可能一文不值，但對那些困難的人來說有很大用途，我付出點也值了。”而婆婆則把舊衣服清洗消毒，冬天天氣寒冷的時候，晚上她就坐在火爐旁邊一件一件把衣服烤干，希望能早點送到需要的人手里。婆婆的雙手凍得紅腫開裂，十指纏滿了創可貼，心疼婆婆的郭欣欣告訴老人不要過度勞累，而婆婆卻說：“做點好事心里舒服，別人好過了，自己心里也暢快了。”

村民們都說：“他們全家都是大好人！”由“好閨女”到“好兒媳”，郭欣欣的孝名傳得更遠了。

2008年至今，郭欣欣先后獲得“河南省十大敬老楷模”、“第五屆中華孝親敬老楷模”提名獎、“第二屆焦作市志愿服務市長獎十佳志愿者”、“第四屆河南省道德模范”等多項榮譽稱號，2012年6月榮登“中國好人榜”。2013年12月2日，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全國婦聯主席沈躍躍同志批示：郭欣欣用自己的行動詮釋了孝道的內涵，把孝女、賢妻、良母與新時代“四自”女性統一起來，這種精神值得贊賞和發揚。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