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妮
關(guān)于婚姻,人們首先想到的比喻,大多是錢鐘書的那句名言,“婚姻是圍城,城外的人想進來,城里的人想出去。”我的理解是,兩人相愛之后相守,愛情遇上柴米油鹽,那一層用幻想織就的玫瑰色立刻褪去,圍城里的人少了神秘多了無聊與無奈,圍城一天天成為愛情的墳?zāi)梗艜?dǎo)致城里的人想出去。2013年圣誕節(jié)后的那個星期,我也走出了圍城。擊退我的,不是一地雞毛的瑣碎生活,也不是婚外情,而是婚內(nèi)三年,圍城只圍住了我一人。
2010年元旦,我和孫道光攜手步入了婚姻。和許多年輕人一樣,我倆相識的過程非常俗套——相親。其實第一次見面,我沒相中他。我們在一家茶館碰了面,聊天的時候,他話不多,而我是遇熱則熱、遇冷則冷的性格。見他話不多,我也無話可說,可想而知,那頓茶喝得多無聊。但是一周之后,他約我一起吃自助火鍋。
我記得那是個冬天的周末,中午的時候火鍋店的人不是太多,孫道光一趟趟起來去拿菜,拿的都是葷菜,我拿了幾次,全是大白菜、菠菜之類的蔬菜。孫道光看著我拿的菜,取笑著說:“敢情我是領(lǐng)了頭小羊在吃火鍋啊。”我不禁放聲大笑,氣氛輕松了許多。
人們常說熱戀中的男女如膠似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和孫道光卻不這樣。我們感覺更像朋友,雖然戀人間的親密舉動,我們也一樣不落地進行著。但無論是他,或是我自己,都無法像小說或電視里演繹得那樣“用生命在戀愛”。這雖然有些無可奈何,彼時的他31歲,我29歲,早已經(jīng)過了讓愛情沖昏頭腦的階段。我們的戀愛觀更加成熟和理智,認為就這樣平平淡淡相守到老也是一種幸福。
孫道光做和軟件相關(guān)的生意,婚前我就知道他是個事業(yè)心非常強的人,他經(jīng)常和我講的一句話就是:“媛媛,人在年輕的時候一定要努力賺錢,越多越好,讓生活有足夠的保障。”我非常贊成他的話,而且也這樣認為。但是,我沒想到,孫道光心目中的“保障”是要達到哪個層面。
婚后,孫道光對我說,先不要小孩,專心做事業(yè)。我當時有點嘀咕,我已快30歲了,雖然現(xiàn)在35歲以上才算是高齡產(chǎn)婦,但是最佳的生育年齡還是不要超過30歲啊。他安慰我說,最多三年,三年之后,我們肯定會生個可愛的孩子。
結(jié)婚才兩個月,孫道光就到孟加拉國拓展生意了。說這一年能抵過他在國內(nèi)奮斗五年。圍城內(nèi)的磨合還沒開始,他就扔下我,獨自啟程。當時的我心里非常難受,但是,父母和身邊的朋友都勸我,他之所以這么打拼,也是為了能給這個家一個更好的未來。
我們開始了兩地分居的生活,一般一個季度孫道光會飛回來一次。幸好,網(wǎng)絡(luò)讓天涯變成咫尺,每天晚上,我們會視頻半個多鐘頭,各自講講一天的經(jīng)歷,這樣的日子常常讓我產(chǎn)生一種不真實感。半年后的一天夜里,我突發(fā)急性闌尾炎,一個人躺在床上,痛得死去活來,后來打了120才被送到醫(yī)院。第二天,我打電話告訴了家人。母親當時就流下了眼淚,問我發(fā)作時怎么不聯(lián)系他們。我是獨生女,從小到大,被父母捧在手心里,但自從結(jié)了婚,就不再像以前那樣以自我為中心,也會顧念到父母的處境。“大半夜的,哪能給你打電話啊,肯定要把你們嚇壞。”母親后來也沒說什么,在醫(yī)院里照顧了我?guī)滋欤陂g只是偶爾念叨“要是道光在就好了”。
孫道光見我?guī)滋鞗]和他視頻也沒打電話回來,見他如此冷漠,我也負氣般地沒主動聯(lián)系他。待我出院之后,告訴他這件事時,他也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噓寒問暖。那一刻,我非常難受。
一年半后,我在機場接到孫道光,這期間,他回來過五次,每次呆十天左右,就是說,我倆婚后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時間不到四個月。我以為,孫道光回來后,我們終于可以過上正常的居家日子了。
可是,他依舊把心思花在了他的生意上。一周至少五個晚上,他要到深更半夜才能回來。后來,我們買了新房子要搬家,孫道光請好了搬家公司。前一天晚上,我獨自做最后的打包裝箱工作,疲憊不堪,可是第二天,我在家等了整整一天,孫道光依然不見蹤影,打他手機,一直關(guān)機。我只好重新聯(lián)系搬家公司。等公司聯(lián)系好了,孫道光出現(xiàn)了,他解釋說前一天陪客戶酒喝太多,客戶幫他在快捷酒店訂了間房。他這一覺,就睡到現(xiàn)在。我當時真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我一直很信任他,因為,他把賺的每一分錢都告訴了我,也把錢存到了我的賬戶里,但是一個像賺錢機器一樣的丈夫,真的是我要相伴一生的人嗎?
回想婚后這兩年,我倆居然沒有單獨看過一場電影,像普通小夫妻那樣買菜燒飯開過火,家里的廚房還是嶄新的。因為,即使孫道光在家里,到了飯點,他不是去應(yīng)酬就是喊上朋友一起去餐館聚會。為這事,我曾經(jīng)發(fā)火。他的理由很充分,都是關(guān)系很好的朋友,大家聚聚,資源共享,有利于公司的生意。
當生意已經(jīng)變成生活的全部時,這樣的生活還有意義嗎?
婚后第三年,我又一次提出生孩子的事。孫道光卻閃爍其辭,最后,被逼無奈,才說出了實情。他告訴我,回國之后,他的生意不如在國外好做,他還是想到國外,如果我愿意,就和他一起去,如果不愿意,就像以前一樣分居。孩子的事,他不是太在乎,如果我執(zhí)意要生一個,他也可以配合。
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來,我從頭涼到腳,三年了,我不曾真正了解過他。我的價值觀里,孩子是一個家的核心。但孫道光卻認為孩子是點綴,他的生命里,生意大于一切。我仿佛看到了未來的兩條路,要么我放棄父母和工作,跟他一起去異國做生意;要么獨自一人在南京撫養(yǎng)孩子,他永遠在外做賺錢機器。
他沒有錯,按照一些人的成功標準來看,他有上進心,一心為事業(yè)。而我只想和普通女人一樣,組建一個家庭,生一個可愛的孩子,和和樂樂地過一生。但我不想一個人在圍城里生活。于是,三年的婚姻之后,我們友好分手了。我現(xiàn)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找到可以安心過日子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