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錯講稿”，另有門道

陶短房

“人權高于主權”“嚴重關切人道主義危機”，這詞熟吧？可念這詞的不是美國，而是俄羅斯。“不得干涉別國內政”，這話也熟吧？但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擅長干涉別國內政的美國。

這種“臺詞逆轉”的戲碼，今年在國際舞臺上頻頻上演，讓人大跌眼鏡。就說烏克蘭危機吧，從年初2月27日克里米亞地區要求獨立，到最近8月23日俄羅斯救援部隊進入烏克蘭，整整半年，美俄兩國代表在聯合國安理會中沒少掐架，每回都能大義凜然、面不改色地說出對方“臺詞”，實在是有些滑稽——要知道，自打冷戰結束，美國就是“人權高于主權”的頭號倡導者，并屢屢以此為由，發起國際干預；相反，俄羅斯在普京時代常常以“不得干預內政”為由，反擊歐美對其的批評。

美俄互掐，安理會別的國家也沒閑著。一向熱衷于“分而治之”的英國宣稱“擁護烏克蘭領土完整”，而前兩年還出兵北非的法國“呼吁雙方保持冷靜，政治談判解決問題”。怪不得一些評論家戲言，安理會大概是集體“拿錯了講稿”。

何止大國，中東不少國家也換了“講稿”。這些國家素來對“民主自由”沒啥好感，有的沒有憲法，有的沒有議會，有的婦女沒有選舉權，有的好歹弄了個憲法、議會，本質上仍是“王爺”們說了算。可“阿拉伯之春”的小風這么一吹，不少“王爺”高唱起“民主自由”的贊歌來，并且迫不及待要把這個好東西送到其他阿拉伯兄弟國家去。

又比如“基地”和塔利班，一個是在國際上掛了號的極端恐怖組織，一個是全球聞名的極端政權，世界上近200個國家異口同聲斥責他們的“極端言行”。可近日，這兩個極端“老大”嚴厲譴責“伊拉克及黎凡特伊斯蘭國”（ISIS）的“恐怖極端言行”。“太恐怖、太極端”這些話從他們嘴里說出來，讓人笑都笑不出，莫非恐怖主義、極端思想也能“一山更比一山高”？

“拿錯講稿綜合征”還在蔓延。日前，有消息稱，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哈夫被埃及記者問及密蘇里州弗格森地區黑人青年被槍殺一事，哈夫答“這是美國內政問題”。一時媒體嘩然，紛紛驚嘆“美國國務院也拿錯講稿了”。而伊朗、敘利亞等國立馬爭先恐后地表達“對美國人權狀況的嚴重關切”，不免更加讓人感慨。

種種“拿錯講稿”，看似笑談，背后確實有門道。有的國家“拿錯講稿”，是實用主義邏輯帶來的。比如美國，強調“各國不得干預烏克蘭內政”，是因為烏克蘭離自己遠，離俄羅斯近，雙方都去“干預內政”，自己就要淪為“客場作戰”的吃虧者。倘若這事發生在美洲，情況就會顛倒過來，“美洲是美國人的美洲”這種經典講稿自然就派上用場。

有的國家“拿錯講稿”，是基于實力與歷史條件的變化。財大氣粗時，干預別人未嘗不可；一旦時過境遷，又惟恐別人找到借口干預自己。所以，換一換講稿，那是“識時務者為俊杰”。比如俄羅斯，碰到烏克蘭這種觸及核心利益和退讓底線的事情，自然會說“人權高于主權”。因此，俄羅斯這回并非真拿錯了講稿，不過是這些年他們談“不得干預內政”多、喊“人權高于主權”少罷了。其實，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匈牙利“十月事件”和捷克“布拉克之春”可都是遭到蘇聯軍事干預的。鼓吹“社會主義國家主權有限論”的“勃列日涅夫主義”，不就是蘇聯宣傳機器的“定稿”嗎？

有些“拿錯講稿”帶有“保護色”的作用，好比“阿拉伯之春”中的許多勢力，真正想搞的是原教旨主義，但為了“斗爭需要”，先拿起西方的講稿念一念，等如愿以償掌權后再換。正所謂投其所好，必有所求。

還有些“拿錯講稿”純粹為了惡心別人一把，伊朗、敘利亞等國這次對弗格森黑人青年被槍殺案的反應便是如此——打不過你，惡心你一下總還是可以的吧？

當然，有的并非“拿錯講稿”，僅是理解問題。美國國務院對黑人青年遇害給出“此系內政”的回答，本意是它屬于內政，超出國務院（即外交部）的管轄范圍。若媒體據此以為美國“老大”位子不穩、霸氣消退、實力下降，未免樂觀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