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沖
大柱在外面打了5年工,5年時間里大柱咬著牙沒回過一次家。這些年大柱的存折里有了積蓄,就想回家看看妻子和兒子。
大柱的妻子是個賢惠女人,每隔幾個月就寫信告訴他家里一切都好。大柱接到電話后總往家里寄錢,他知道,一個女人照顧家真的很不容易。大柱離家那年,兩歲兒子就可以扯著他的褲管叫爸爸了。
搭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大柱終于踏上了那片熟悉的土地。呼吸著家鄉的新鮮空氣,看著熱熱鬧鬧的大攤小鋪,大柱禁不住鼻子有點兒酸。
大柱隨著人潮來到了火車站前的空場,一群蓬頭垢面的小孩一哄而上,圍了過來,一個個一副可憐樣,伸出臟乎乎的小手說:“好叔叔,好伯伯,行行好,給點兒錢吧。”幾個衣著時髦的年輕人怒喝著“走開走開”,抽身而走,只有大柱留在那里沒動。大柱突然想起自己的兒子,兒子現在一定也長這么高了。想著想著,大柱便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錢,每個小孩發一張。
手中的零鈔很快發完了,小丐幫們一個個又去糾纏其他乘客。大柱的身邊還剩一個小孩,他站在那里,臉上全是污泥,一對眼睛忽閃閃地眨個不停。他最后一個向大柱伸出了手,怯生生地說:“我家沒了,行行好吧,給點兒錢吧。”大柱的鼻子又酸酸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只剩下大鈔票。大柱猶豫著,用那長滿粗繭的手摩挲著錢,余下的這幾百元是準備給老婆和兒子買點兒東西的。
那個小孩用衣袖擦著鼻子,仍怯生生地望著大柱,一對眼睛忽閃閃地眨個不停。空場上起了寒風,風揚起了小孩有點兒顯長的頭發,也揚起了大柱心中最柔軟的角落。大柱咬咬牙,從一疊錢中抽出一張20元,塞到小孩手里。小孩歡跳著走了。
出了車站,大柱到附近的商場轉了轉。大柱給妻子買了一件粉紅的棉襖。送他出門上火車那天,她的眼睛被這樣的一件棉襖黏住了,雖然一句話沒說,但大柱知道,自己的女人穿這樣一件棉襖一定很漂亮。大柱還給兒子買了一個變形金剛的玩具,城里的孩子都興玩這個。5年沒見,要兒子叫一個“陌生”男人爸爸,還得靠這個哄哩。
傍晚時分,大柱提著行李出現在家門口。家里一切依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里屋給一個小孩洗澡。小孩背對著她站在澡盆里,身子瘦瘦的。女人一邊給孩子擦背,一邊輕柔地問:“盼盼,你是不是學著小豆子他們那樣,跟人家說:‘好大叔,好大伯,行行好吧,給點兒錢吧’?”
小孩輕輕應了一聲:“嗯。”
“那你有沒有說,我家沒了,行行好吧,給點兒錢吧?”
“說了。”
“你沒有說爸爸沒了吧?”
“沒有。”小孩脆生生地說。
“真乖,可不能說你爸沒了,爸爸在外面賺大錢呢。”女人用毛巾擦干孩子身上的水,說,“盼盼真是好孩子,一下午就賺了40多元呢,明天咱還上火車站做小丐幫,等攢夠了錢,咱叫爸爸回家。”
這時候小孩子轉過身來,大柱看到孩子的臉顯得很清秀,額上有點顯長的頭發被水濕成一縷一縷的,一對大眼睛正忽閃閃地向他眨個不停……
(編輯/張金余 賈培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