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

王篤行

一

杰克是A國殺手，這條路已經走了十幾年了，他手里那把槍不知已結束了多少人的性命。幾乎整個A國人都知曉這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名字。

作為一個殺手，杰克絕對是成功的；作為一個父親，他卻是徹底失敗的。

他的妻子因產后失血過多不幸離世，他獨自拉扯著女兒長大。杰克深愛著妻子，在他眼里，女兒是妻子唯一的遺物，杰克對女兒的疼愛程度便可想而知了。

杰克原本好好地做著警官，幸福地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直到那最痛苦的記憶定格在他的腦海：女兒遭到綁架，警方營救失敗，女兒遇難。

杰克捶打著自己的胸口，揪著自己的頭發，卻依舊無法原諒自己：他們要報復的人是我，我的強大讓他們無從下手，他們才選擇了我幼小的女兒，卻不知傷害女兒不如直接殺了我！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杰克覺得：警察、監獄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死，是那些人最好的歸宿。

于是，杰克帶著曾經代表著正義的槍，帶著仇恨，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A國從此多了一個職業殺手，少了一個警察。這個殺手幾乎無所不能！

杰克的生活，也由溫馨變得血腥。他最大的樂趣，就是看那子彈穿越目標的胸膛，感受那血濺三尺的痛快。

他從不厭煩，只因胸中裝滿仇恨！

二

A國總統秘書找到了他，5000萬買B國總統的項上人頭。對政壇的紛爭，他不感興趣，他只負責殺人。只是，只是這次他心里有些糾結。

幾天后，他找到了總統秘書，說等自己帶來“貨”后，不要5000萬，唯一的要求是要殺掉曾殺死自己女兒的那個罪犯——總統的親戚，一直被下著“赦免令”的那個人。

協議達成，杰克登上了飛往B國的專機。

安頓下來后，他每天出去散步，聊天——這其實是打探消息的一種途徑。雖不是第一次刺殺總統級別的人物，但他必須小心，必須做到萬無一失。一個有經驗的殺手，只有在最成熟的時機才會動手，他，杰克，便是這樣。

幾天后，杰克了解到B國總統和他的女兒在一起時，不會帶隨從也沒有保鏢。而16號總統在禮堂演講結束后，就會直接去陪女兒，大約在四點鐘。

杰克帶著槍出發了，僅有一發子彈，他相信自己能行。他從不帶多余的子彈。

三點半，他守在那所房子附近，很隱蔽。40分鐘后，他看見總統走進了房子。透過窗戶，他看見了總統那美麗的女兒燦爛的笑臉，他好像還聽到那女孩與父親對話時嬌嫩的聲音。他忍不住心頭一顫，痛苦的回憶涌上心頭。

天哪，此情此景，多像自己和女兒在一起的時候！

他猶豫了，就像自己不愿失去女兒一樣，他也不愿讓這個可愛的女孩失去她的父親。糾結，糾結！最后他心一橫，想到：自己來此目的不是為了喚醒痛苦的回憶，而是為女兒報仇！

雖然百般糾結，但他還是說服了自己的良知，又一次扣動了罪惡的扳機。

槍響的那一瞬間，他閉上了雙眼。他聽到了女孩的尖叫。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沖進去抱走了女孩。

帶著小女孩，他悄然離開了B國。

三

杰克試探著問女孩：“你爸爸被人殺了？”女孩一直哭，不回答。他輕輕將女孩攬入懷里，又說：“從現在起，叔叔來照顧你，會像你爸爸一樣，好好疼你愛你。”

那一刻，杰克己經將這個小女孩當成自己的女兒。

第二天，日報的頭條新聞就是“B國總統遭槍擊，女兒神秘失蹤”。杰克撕掉了手中的報紙。他收拾好了槍，發誓從此不再殺人，要做個好父親。

小女孩慢慢地接受了現實，慢慢地接受了這位新父親，也慢慢地接受了新生活。

杰克每天送女兒上學，做飯給女兒吃，陪女兒玩耍，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這個小生命身上。看著女兒歡快的笑臉，他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陽光下，院子里，父女倆在揮灑著滿滿的開心。

杰克感覺到自己重拾了幸福，重拾了做人的意義。

女兒也不再叫他“叔叔”，每天放學回家都撲在他身上，喊著“爸爸，爸爸”。他總是笑呵呵地接過女兒的書包，一起用餐，享受著女兒喂飯給他的幸福。

他們躺在花園的草坪上，數著天上的星星，杰克覺得自己真的很幸福。

四

好景不長。A國總統從未想過要交出自己的親戚，他只是想要B國總統的命。

現在，一群黑幫的人，悄然靠近了杰克的家。杰克在慌亂中將女兒藏好，然后翻出了自己久違的槍。

他盡可能地把他們引到遠離女兒的地方，將仇恨的子彈射向他們。

他縱然是優秀的殺手，可也寡不敵眾。但他滿身傷口卻還不放棄，他只想結束這些人罪惡的生命。

夕陽西下，屋外挺立激戰的人變成了一具具尸體。女兒從箱子里爬出來，滿臉驚慌地奔向他。他搖搖晃晃，臉上揚起了微笑。

殊不知，對面的大樓上，狙擊手正瞄準著他。

杰克倒在血泊中。

誰能想到身后那只黃雀？女兒抱著他痛哭——這是她第二次看到自己最親最愛的人被殺死！

殘陽如血，依舊是父女倆，一個卻已長眠。他是殺手，也一直是位偉大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