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養了那些虛度的時光(組詩)

孫大順

下雨了，你看了也會難過

我收養了那些虛度的時光

我錯在把思念交給沉默看守

沒人能從容謀劃，一個雨夜的回歸

割草機一樣，把雨滴放進記憶的籮筐

這樣的夜晚，蝴蝶和雨燕

飛行速度驚人的相似。拐五個彎

五年就過了，往事的走廊就到了

丁香在掌心盛開，月光沖垮了欄柵

一列慢下來的火車——時間的蛀蟲

治愈了多少人間的疾病

“幸福的風箏啊，別啃風了，

去偷吃烏云吧。”所有的雨花

都培育著暗語。“有什么能躲避火的融化。”

老人們表情嚴肅。我們仍然盲目

隨歡樂與青春一道升騰。而現在

大地埋藏了歌聲，雨水已中途離異

像棵醒著的樹，混在空空的郵筒旁

我在等你伸出手來，平靜地敞開自己

你的平靜，像云層之上隱約的星星

通過了所有的仰望和疾病，但一把傘

回避了一段時間。我含在口中的那粒詞

光一樣地改變了地址和姓氏

就算牽的不是我的手

我的身體濕了。比難過還重

你彎曲在那里，“和蜜蜂一起釀蜜

清理枝葉。”離自己最近，你五年前

揚起的手掌，至今沒有落下，多夸張的距離

脫離了光線，分開了灰塵

所有的比喻，節日一樣節節敗退

在開播了五年的影視頻道里，那兩個攜帶

愛情逃跑的人，已被愛情追得氣喘吁吁

我們接著目光短淺，在繼續探詢中悻悻而去

轉身撞落的幸福，河水一樣日漸看漲

接下來的日子，有些可笑，我們水果刀

一樣敏感。像兩只膽大妄為的蚊子

對無辜的血緣咬緊牙關。越來越快

急促的雨水再次移過白天。到了晚上

對面的路燈有節奏地搗鼓著黑暗

我的門始終半掩著，所有的椅子

都向南空著。“不要打聽他們的去向”

親人們勸慰著。我去拜訪了一個雨夜

我辜負了盤旋的霞光，磨平了左肩上的牙印

始終在路上，像個嬰兒

對自己的快樂一無所知

那掩飾太久的一絲沖動

唱歌的人，弄亂了一切，包括漂亮的詞藻

春天被一個人的轉身，撞翻在對岸

而此岸，隱藏著眾多沒有標點的病句

一個守夜的男人，早晚要被秘密所傷

整整五年了，我就是那個沖動的人質

“小心失火。”一句話，像根火柴

一樣危險。夜行列車不動聲色地花光了我偷偷截留的一小塊幸福

那個在出站口打滑的男人，除了他秘密的背影，只剩一個未打出來的噴嚏

“一切都會成為灰燼。”多少謊言

在被仰視的高度放養，在眾多荒蕪的夜晚

布置蔥翠的花園。我一轉身

海水就會淹沒新生的翅膀

高飛的海鷗早已不知去向

人間只剩下最后一片樹葉

安靜得像攤開在屋頂上的月光

如果鳥鳴能拉近塵世的距離

那我愿做森林的人質。做一根

落在江南眉額上，等待寬恕的木樁

雖然不曾說，相信你曾猜懂

后來的早晨病了，為什么不是傍晚

落葉無聲，落葉是秋天的封面

又下雨了，我還是沒藏好身體。這絕不是意外。“愛情是五年前的……”

你哭了，你哭了。我陪你喝了五年的烈酒，而不是果汁。我陪你喝了五年的咖啡，而不是果汁。現在果汁

成了大問題。為了給收割后的田野止痛

我偽裝成病人，在城市里收集草約

連天真的孩子也疑心重重

你笑我真傻真傻。為了生活的低垂之美

我從時光的傷口，溜進了悔恨的晚年

牽著風的手，在遼闊的湖面睡去

我那時那樣的小，小得像窒息的針眼

你又笑我真傻真傻。現在我

真的傻了寫不了詩了。我學會了吹口

哨打領帶，掌握了紙飛機的十種折法

我研制的洗滌劑，不僅洗盡了所有的

污垢，還能洗掉臉上的皺紋，心中的

恐懼。我炸蛋卷的本領有目共睹

能將流淌的夜晚，不！是整個春天

炸得又香又酥。這樣的爭執有點像

愛情，使越來越僵硬的日子

濺出了柔軟

你的笑，是隱隱馨香的沉默

你的臉是虛構的。對著暗下去的

后半夜發呆。你的美像根吸管，自我心中提走一盆又一盆清水。當黎明

收盡黑夜的翅膀，有誰知道，你就是

飛過黑暗的那只蝴蝶。當陽光回到

原先的位置，一個不倫不類的女巫

開始了生活的譏笑。上班、掙錢、超市、美容……一個一天到晚游泳的魚

和世界優雅地打招呼。你恰到好處的

笑，像美制卡賓槍一樣大放光芒

令所有對手含笑倒下

“把高領衫做得再高些……”

你手里攢著尊嚴，像個淑女一樣扯緊情欲

親愛的，親愛的。只有我知道，你懷念的

初戀情人，已在幸福的隔壁自殘了雙眼

一直站在那兒，像根鳳尾竹

你站在秋天的尾端，扶著整片竹林

落淚。壓抑得像個年久失修的大宅院

我說：親愛的。讓我做他的替身吧！

就像被你省略掉的那顆淚。一片落葉

磨痛你腳心的那粒沙

懷疑是自己變糟的面容

經歷了抒情。堅持。難以識破的墨跡

急促的流水被美堵得無法靠近

這個時代，少女們像拔節的竹筍

一夜之間就越過了青春期。爐火依然是

一百多年前的，但葉芝真的老了

連打盹的力氣也沒剩下。女演員

茅德·岡，背著時光機器追了幾個世紀

但她始終走不出一首詩的寵照

平靜、自信、她義無反顧地追趕著

烏云、閃電、生命、死亡。洪水中

打轉的石頭，目睹了這一切

這香噴噴的錯。足夠那對沒把自己捆

好的情侶，與憂傷混在一起

“哦，鏡子呀！請現身吧。”我們

暴露了少有的慌張，不約而同地

闖進了中年的打谷場。必須要靠近糧食

咽下山野里奔放的草色，我們的面容

才會布滿堅貞和熱愛。但微弱的

星光啊！請別為我們祈禱

也別做個永恒的證人

一切之后

我必須趕上去，經過你。像護送一只

螢火蟲，首先褪去身上的顏色。是的

我準備好了一切，給時間涂上點隱形的漆。擦亮所有過冬的皿器，按時給

發了炎的鏡子消消毒。是的，我在

等待，愛情在她的高度彎下腰來

但春天早已預制了一套完整的傷害

它過早地蘇醒、攤開、站立。讓精裝

的熱愛加速詞語的死亡。放過我吧

幸福，你這個休克的醉鬼。在哪一級

臺階安放著真相？迷醉、復活、氣泡

這玻璃制造的夜：玫瑰、青春、湖水

臨風展翅的白鴿，我們將成為十二種

顏色的哪一種？是什么，又讓我們

如此不安？又是誰，安排我們的過失慢慢復活

這反復無常的命運，往返于時光的邊界

一陣從天空壓向大地的死寂之后

最先出現的樹葉在風中抖了一下

接著一片雪花，拖出來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

將最后的結果密封。所有的人都在路上

朝著一個方向吶喊：“溫暖的陽光

請往后站，請往后站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