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慶乙的詩

扎戈達蘇榮長調

1

磁性引力場

一匹馬奔越它

血液的瀑布

和我身體里的鐵同時

指向一個方位

萬幸，還有如此的歌詠

配得上遼闊

一只只酒碗起飛

為蒼茫解渴

鷹翅庇護下的草原

氈房里孩子睡在

大汗出征的夢鄉

我有些懷疑

當年踏過長城并非鐵騎

而是長調中

熱血噴灑的性靈

那輪指引文明啟程

游牧四野的朝陽

2

遠處，或許從中亞 西亞草場

從第一個牧羊人開始

一種聲音由羊毛織就

高處

你看不到的氣流推送

變換

云朵的身形

匯合牛哞 馬嘶 鳥鳴

——蜿蜒而下的溪水

以歌聲探測徐緩

綿延的幅度

哦，赤裸的天地之魂

歌謠的身體

開一扇扇天窗

腳下

縱橫地脈通達經脈

以悠揚抵達綿長

——熱流穿身的

贊美與眷顧

3

我無法聽懂的蒙語

如此刻夜空中

無聲的鴻雁飛過

如馬頭牽連馬尾的琴弓

悵惘惦念它

漸漸逼近的盛大

當赤子送來這壺奶酒

草葉間每聲蟲鳴都在翻譯

遠程到訪的星光

便也回應眾生

低聲部合唱

哦，從骨頭里交出閃電

驗明正身我

身屬蒙古人種

——一條河流的源頭

一處旋律擴大的漩渦

用不著埋骨

而是珍藏久違的

暖熱淚光

草原那邊

遼闊

是用來傾聽的

用來心游神馳

和對

一匹馬的鬃毛

對《阿爾斯楞的眼睛》

目光附體的想象

灼熱的癡迷

用來撫摸

親吻的遼闊

青草是大地最早的居民

生命擁戴的懷抱

我朝思暮想的人

身上都閃耀蒼翠

用來醉酒

縱情的遼闊

夕陽端碗 星光割肉

長調斟滿回腸蕩氣

請地心加大引力

請每顆草葉系牢我

驟然出竅的魂靈

鼓 聲

這次，你向我暗示：

多想一想天空就能恢復視力

天陰著，云朵把日光蒙在鼓里

只需要一個支點

我的鼓槌擂響太陽

——第一聲日出

第二聲也并非落日

而是在不同的緯度

它噴薄，橫空

永遠不墜

那深邃無際的赤裸

曝光我的遮掩

隱秘

會像天空一樣完全

向你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