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沈從文創作的自然美學風格

摘要：沈從文的作品存在著一個自然詩學的基本構架。他是從自我的生命體驗出發，追求人與自然契合的生命境界，通過藝術世界的建構，指向生命的終極意義和終極存在，由此構成其獨特的自然美學風格。

關鍵詞：沈從文 創作 自然 美學

沈從文，湖南鳳凰縣人，身上流淌著漢苗土家族等民族的血液，年少的時候生活在一個溫柔，美麗，平靜，遠離世俗塵囂的地方，那里緩流弓背，山路如弓弦，靜靜的河水清澈透明，河中游魚來去都可以記數。湘西秀麗的自然風光和少數民族長期被歧視的歷史，使他形成了特殊的氣質，富有幻想，又在心靈上積淀著沉痛隱憂。曾經入伍后的生活讓他親眼目睹了鮮血、殘酷、陰暗。這個經歷反促使他在未來的寫作中追求一種真，善，美的藝術風格。20歲時，他離開了這里，滿懷著對新生活的向往，“呆頭呆腦”地出現在北京街頭。他首先得到的是城里人對“鄉巴佬”的愚弄。“從湘西到北京，沈從文跨越的不只是幾千里的地理距離，他同時跨越了一個甚至幾個時代的歷史空間。①”四處求學愿望的不能實現，日常生活的拮據和困難、饑餓與寒冷，磨礪了他的意志，使他更全面地認識了社會，認識了人生。他看到了都市上流社會的虛偽與卑鄙、愚昧與貪婪、道德的淪喪與人性的墮落。因為他本身的排斥，所以很難融入北京的都市文化，也很難接受現代文明。

城市對他的輕慢，逼迫他回首，他的內心深處翻涌起無法遏止的思鄉情緒。那澄澈的河水，青翠的山巒，那老少無欺的淳樸，自生自滅的自在狀態，喚醒了他的夢，還有他所體驗過的親切與快樂。“我喜歡同‘會朋那種人抬一籮米到溪里去淘，看見一個大奶肥臀婦人過橋時就唱歌。我羨慕‘夫婦們在好天氣下上山做呆事情。我極高興把一支筆畫出那鄉村典型人物的臉同心，在那上面我解釋我生活的愛憎②。”正是由于沈從文有這樣的意愿，所以在他的作品中，尤其是小說中描寫的環境、人物，以及自然與人性相契合的關系，表現了沈從文的自然美學的追求。

1 優美、明凈的環境

在《邊城》中對酉水岸邊的吊腳樓，茶峒的碼頭、繩渡，碧溪的竹篁、白塔等都作了細致的描繪，這些環境描寫再現了邊城的溫柔，美麗，平靜，展現了造化所具有的那份素樸。《雨后》：雨后的山野是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是一個明凈得沒有一點雜質的世外桃源。而此時此境，一對激情燃燒的青年男女在樹蔭下的桐木葉上膠合在一起，盡情地享受生命中至神至圣的情愛之樂。四狗和七妹子的姐姐荒唐行為卻在雨后斜陽映照下顯得近人情處而非粗俗。“自然”在沈從文的思想中它是一副靈丹妙藥，具有神奇的療效。他能把理想的人形式與古拙的湘西風情有機結合。沈從文如此描寫湘西環境，其中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以自然的明凈狀寫湘西人，湘西人的心靈之明凈。

2 與自然融為一體的人物

綜觀沈從文的作品，無論是《邊城》，還是《蕭蕭》等作品，沈從文筆下的人物形象，無論是淳樸善良的山野鄉民，還是鋌而走險的流浪漢或“山大王”，都無不打上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印記。

《邊城》中的爺爺，醇厚樸實、恪守本分，為了讓過渡人能趕回家吃晚飯，在渡船上忙個不停；疼愛翠翠，在感情上盡量體諒，在她煩心的時候給她講故事、唱歌；操心她的親事，想促成她的愛情，引翠翠注意夜晚的歌聲，生活上無比關心，不讓坐熱石頭，對從小失去父母的翠翠滿心的溫和與憐憫。從這個人物身上，我們看到他對小孫女的深厚，淳樸，至純至美的祖孫之愛。“翠翠在風日里長養著，故把皮膚變的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故眸子清明如水高照，自然既長養又教育著她；為人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只小獸物”，連名字也“為了住處兩山的篁竹，翠色逼人而來，老船夫隨便給這個可憐的孤雛拾取一個近身的名字，叫做翠翠……”③翠翠，她是一個精靈，是在自然孕育中的人性美的載體。作品中的這些人物，他們是自然哺育的精靈，是自然的杰作，他們的生命與自然和諧共振，融為一體。他們既不是自然的奴隸，也無心去征服自然，去做“自然的主人”，他們與自然達到“天人合一”境界。在自然中寫人性，寫人性中淳樸自然的原始性，或者將人性通過自然極隨意優美的凸現出來，是沈從文獲取藝術美的與眾不同的途徑。故而，站在自然的堅石上，把人視為自然的一部分，讓生命的樂趣，人性的斤兩從青山綠水，花草竹樓中不經意的流瀉出來，加上湘西人那份與世無爭，隨順柔和，淳樸沖淡，便成為沈從文的整體美學風格。

3 道家文化對沈從文創作的影響

沈從文從小生活在景色奇麗、自然優美、水山迷人的湘西，大自然的無限生趣啟迪著他的靈性、豐富著他的感情、陶冶著他的生命；從自然中豐富情感，由情感生發對自然的熱愛和向往，并達到二者的審美統一，是他早年自然人格的重要契機。道家在養性方面的最高境界是“與道冥符”、“以人入天”④，把自我消融在自然中。沈從文的創作，尤其湘西題材的小說就充分體現了道家的藝術精神對他的影響。他的湘西題材的小說主要來自于生活。人物是生活中實實在在的人物比如：翠翠，儺送，阿黑，老船夫，等人，都很有現實性，尤其是寫小姑娘天真處，是相當生動逼真的。除外他還特別注意描繪女性美。這也充分顯示了沈從文創作時更多的顧及了以外的生活，他把塑造的人物與理想相結合達到一種美的形式，展現他所神往而現實中往往其實并不存在的“優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這也正是追求自然的道家藝術精神的具體體現。而且在沈從文的創作中水意象也多次出現，水在中國道家文化里即是道。道家哲學貴靈貴柔，而靈與柔又以水的特質來體現。水處柔弱，柔能克剛。這即是作家筆下女性所具有的特點。

在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的交戰中，在西方文化與鄉土文化的交戰中，沈從文終于實現了他文化視野和心理歷程的質的飛躍，開始了他從文化的角度，對人性層次、對民族文化心理總趨勢的全面關照和批判。沈從文企求在對鄉土文化和都市文化的雙重揭示和批判中，重建一種完全嶄新的民族文化形態和人格力量。他追求的那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自然生命哲學在當時的中國文壇上樹起了一面異樣的旗幟。作品中的那種人與人之間的在原始鄉村中孕育的超乎自然的樸素純情，淳厚人性，含蘊著東方自然淳厚的美德。

注釋：

①凌宇：《沈從文傳》，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81頁。

②凌宇：《沈從文傳》，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81頁。

③沈從文著：《沈從文文集（第十卷）》，廣西花城出版社，1984年版，第277頁。

④吳宏聰，花伯群主編：《中國古代文化史》，武漢大學出版社， 2000年版，第326頁。

參考文獻：

[1][美]金介甫著.鳳凰之子、沈從文傳[M].符家欽譯.中國友誼出版社，2000.

[2]凌宇.沈從文傳[M].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3.

[3]沈從文著.邊城[M].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

[4]吳宏聰，花伯群主編.中國古代文化史[M].武漢大學出版社， 2000.

[5]沈從文著.沈從文文集（第十卷）[M].廣西花城出版社，1984.

作者簡介：

李雪華（1979-），女，河南沈丘人，云南臨滄師范高等專科學校中文系講師，文學碩士，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與女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