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場“二人轉”

口述/黃倩+執筆/冰潔

為事業“自轉”，婚姻出了問題

星期天吃早飯時，陳然習慣性地打開電視看早間新聞，我則邊吃飯邊瀏覽報紙。

“報紙怎么犯這么大的錯誤！”我驚呼，然后一字一頓地念報紙上的一則消息：“‘昨天下午，市長XXX在開發區管委會主任陳然的陪同下，到東方橡膠有限公司視察……天！他們竟然將‘副主任的‘副字給漏掉了！”

“嗯，這個‘副字可以刪去了。”陳然淡淡地說。

“怎么？你現在是主任了？什么時候提的？我怎么不知道？”我驚喜不已。別看只是少了一個字，副主任與主任的區別大著呢，開發區的副職有一大桌，可正職只有一個，而且往往就是下一屆副市長的人選。

“提了快半個月了。”陳然語氣仍然淡淡的。

“這么大的事，怎么沒聽你說呢？”

“咱倆各忙各的，哪有閑功夫回家和你嘮叨這事兒？”說著，陳然故意提高嗓門，對一則新聞大發感慨，“這合成橡膠怎么又跌價了？東方廠剛投產……”

我嘆了一口氣，將已到嘴邊的那一則對于我們家來說比橡膠跌價要重要一百倍的新聞咽了回去：我馬上要提副校長了。

9年前，在一所中學當老師的我認識了政府公務員陳然。我們倆一見鐘情。“拍拖”半年后，陳然向我求婚，我閃爍其詞，他有些不解地質問我：“你葫蘆里到底裝的什么藥？”

我支吾著說出心中的顧慮：我身邊有很多忙于家庭瑣事的已婚同事碌碌無為、不思進取、工作平平，卻怡然自得、知足常樂。而剛剛大學畢業的我，自有一番豪情壯志，希望在平凡的崗位上干一番不平凡的業績，我不愿意步那些已婚大姐們的后塵……

陳然聽后哈哈大笑起來：“咱倆真是天生一對兒啊！我也想在事業上有所建樹，不想被兒女情長和家務瑣事拖住腳步呢。”

于是，我和陳然擊掌盟誓：“盡量減少內耗，積蓄能量，實現高效率自轉，打造強強聯手的夫妻卡當！”

秋天的時候，我和陳然走上了幸福的紅地毯。婚后，我們奉行“男女平等”的原則，在家務上實行值日制度，他一三五、我二四六，星期天則請鐘點工做大掃除。分工明確，權責清晰，我和陳然嚴于律己，自覺遵守這一制度，很少為家務問題發生爭吵。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和陳然的高效率“自轉”轉出了令人艷羨的成果：我當了教研組組長，晉升了中級職稱，還入了黨，現在又被確定為副校長的主要人選。陳然的事業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成功入選全市“十大杰出青年”，被任命為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現在又成了主任。

我在欣慰我們的“自轉”成果的同時，心中也有一些失落：我們夫妻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我們的日常對話變成了簡單的是非選擇題：“今天加班嗎？”“不？”“回來吃飯嗎？”“是。”我們從無暇和對方多說一句話、多給一個眼神，進而到今天這個局面——陳然被提為開發區主任這么大的事兒，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卻還蒙在鼓里。

刻意的“溝通”，那種無言的尷尬

我們是不是該“建立聯系”重新找回愛的感覺呢？

2013年10月18日，是我們結婚10周年紀念日。我決定趁這個機會，和陳然來一次密切“聯系”，重拾愛戀時光。

早上，我提醒陳然：“今天是我們結婚紀念日，你早點兒回來，我們慶祝一下。”

晚上8點鐘，陳然還沒有回來，我給他發短信：“趕快回家，燭光晚餐在等你。”陳然沒有回短信，我又給他打電話。他不耐煩地小聲說：“在開會呢，別煩我！”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11點鐘，陳然終于回來了。他見我仍坐在餐桌旁發呆，桌上精心烹制的菜肴絲毫未動，便埋怨我：“你看你，不就是一頓晚飯嗎？我在食堂10分鐘就可以搞掂，你何必搞那么復雜？”

這話真說到我的心坎兒上了！我忙這頓飯忙了4個小時，切過紅辣椒的手還隱隱地辣，現在更是辣得鉆心的痛了。

我氣急敗壞地嚷：“我用心良苦還不是為了你。你……你這人對婚姻太不負責任了！”

陳然不屑一顧：“吃一頓燭光晚餐就是對婚姻負責了？你有時間搞這些沒有意義的東西，我還沒閑心陪你呢！”

我又激動了：“陳然，你這話太傷人了！”

那晚，我硬是賭氣沒吃一口飯。

第二天下午，陳然給我發來短信：“昨晚是我不對，今天咱們去外面吃吧。”難得他一份誠懇，我按時赴約了。

我們相對而坐，卻尷尬無言。陳然三下兩下吃完了，然后揚手買單。我的天！就這么4個菜，竟然要640元！哼，我昨天辛辛苦苦做的一桌佳肴你不吃，今天偏偏要來被人宰！我的氣又來了，冷笑著說：“陳然，你可真會糟蹋錢啊！”

“我這不是在補償昨天的紀念日嗎？我們又不是天天在外吃飯，你又矯什么情？”

想到昨晚我受的委屈，我不禁提高了嗓門：“什么補償？我看不過是作秀！你什么時候真正關心過我，關心過我們的婚姻？”

“那昨晚你的什么燭光晚餐不也是作秀嗎？你尊重過我的意見、顧忌過我的感受嗎？只是一味地和我賭氣吵架，你就會惹人心煩！”陳然的一席話，就像一枝枝利箭射向我，讓我覺得滿身疼痛。

我們一前一后默默地走出餐廳，寒風夾著雪花迎面撲來，我感到一種徹骨的寒意。

如果說以前我們夫妻只顧“自轉”，疏忽了交流，那現在，我有意停下來，重溫浪漫，可為什么卻總是以爭吵結束呢？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晚上睡不著翻雜志，映入眼簾的一句話讓我驚嘆：“婚姻是一把篩子，篩掉了青春、愛戀、激情、浪漫，剩下的，就是平淡如水的日子。你好好想想，在屬于你的平淡生活里，有一些讓你怦然心動的瞬間嗎？一定有的。”

往事浮上腦海。我想起自己在職稱考試前伏案忙碌的時候，陳然給我煮我最愛吃的山藥排骨，去年夏天的那次野外郊游，他叮囑我帶上蘆薈膏，我嫌麻煩不愿帶，可是到了目的地，才發現蚊蟲很多，正暗自后悔，陳然掏出蘆薈膏說：“就知道你用得著。”……昔日陳然對我的那些體貼的照顧一一浮上腦海，陳然也曾是一個會制造溫馨氣氛及對我充滿關懷的伴侶呀！我決定先低頭，明早幫他“值日”。

（三）風波過后，柴米油鹽變得甜蜜

第二天清晨，陳然卻早早就起來了。

“咦？這么早就起來做飯了啊？好勤快！”

“今天是我值日，我可不想被你抓住失職的小辮子。”陳然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我奔進廚房，系上圍裙道：“我沒事兒，幫你做吧。”

陳然邊煎蛋邊說，他昨晚“掩被思過”，覺得歉疚于我，想對我說聲“對不起”。

“行，給你一個機會。”于是，我大呼小叫地“使喚”他，“油壺！鹽！快點兒……盤子！”陳然手忙腳亂，卻很配合。

我忍不住說：“嗯，這可真是咱倆第一次一起做早餐呢。”

“第一次一起進廚房。”陳然補充道。

“第一次面對面地吃早餐，而不是你看新聞，我看報紙。”

“第一次你主動提出幫我做家務。”陳然狡黠地笑。

想到兩個人一大早就弄出了這么多個“第一次”，我們都開心地笑了。

吃完飯，我看天氣好，便提議翻曬衣物，整理房間。“將這床花被子抱到陽臺上！”“那個箱子移到臥室里！”在我的指揮下，陳然也樂得做搬運工。箱子里一件褪了色的手織粗線毛衣讓我想起了過世的姑媽，陳然握著我的手，聽我講述姑媽對我慈母般的愛……一個溫暖的周末，就在我們這樣不慌不忙的收拾與閑談中過去了。

晚上，陳然故意逗我：“今天可是我值日呢，你該不會錙銖必較，改天要我補班吧？”

“相公放心，娘子我保證不搞權權交易。”

愛，原來就在“你耕田來我織布，你挑水來我澆園”的默契中。

“可是，咱們蘇校長的‘自轉方案……”陳然故作擔憂地說。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轉啊！照樣要轉。競爭時代不思進取怎么行？不過，現在不能再各顧各的‘自轉了，得‘公轉！以家庭為中心，以愛為中心，互相激發活力，實現更完美、更高效率的二人轉！”

這以后，下了班回到家，我們一起奔向廚房，倆人一邊做飯，一邊嘮些閑話，快樂的、不快樂的，都一吐為快。飯菜端上桌，心里已是晴空萬里了。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