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你給我的小傷口

靜莎

1

有些事，不用回憶都能想起。

“冬冬，你等等我啊，別跑那么快……”童年某個炎熱的夏日里，帶著哭腔的哀求聲蕩漾在海天之間，蔚藍(lán)的天空下，幾個縮小的人影鑲嵌在寶藍(lán)色的大海邊沿。午后滾燙的白沙灘上，腳丫子不聽話地崴了。豆大的淚珠瞬間侵襲整張臉，淚眼朦朧中我看到你焦急關(guān)切的眼神。

記憶的膠卷，倒退到6歲那年。后來是你背著我一步一步走回了家。趴在你背上的小小的我，忘記了流淚，忘記了腫痛的腳踝，只記得你身上那淡淡的陽光的味道……

2

我知道，被愛是一種運氣。

“煙煙，上次班主任給我們上了一節(jié)班會課，主題是‘不做早熟的橘子……”你笑時習(xí)慣性地把右嘴角微微上揚幾度。這時的我，已不再是那個整天混在男孩堆里瘋玩的假小子。我開始在意鼻翼下方那顆若隱若現(xiàn)的小痘痘了。我開始關(guān)注今夏流行什么顏色的裙子，開始蓄起飄逸的長發(fā)了，我開始在一本一本的愛情小說里天昏地暗。

那天我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我眼角的不自然，別在背后的手悄悄撕碎那張淡藍(lán)色的信紙，零散的紙屑在手中漸漸被汗水濡濕，就這樣縮成一團，像個委屈的小女生。

15歲，愛情的橘子已經(jīng)爬上枝頭。

3

我聽說，每個人都有一次幸運，能和某人在某個轉(zhuǎn)角不經(jīng)意地遇見。

“你怎么打赤腳啊，這么冷的天？”在你帶著笑意的注視下，我窘得不知所措，只能看地板上那雙白得突兀的腳丫子。嵐島的冬天有凜冽的寒風(fēng)侵襲，那刺骨的寒，總趁人不注意偷偷鉆進你的脖頸，讓你不禁哆嗦一陣。

奶奶家所在的村落有個美麗的名字，叫做鏡莎。我每年春節(jié)都會回到這里，在春的氣息中回憶小時候和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那天是我提一桶剛換下來的臟衣服，披散著一頭亂發(fā)，皮筋勒過的痕跡讓那亂發(fā)亂上加亂。因為奶奶家找不著合適的拖鞋，只好光著腳丫踩在微涼的路上，卷起的褲腳被風(fēng)吹得呼呼作響。一個轉(zhuǎn)彎，就這樣狼狽地遇上來看望爺爺?shù)哪恪?/p>

還聽說，在某個轉(zhuǎn)角不經(jīng)意地遇見，后來，在最美好的時光里錯過了彼此。

4

在已經(jīng)寫好的結(jié)局中，我選擇全身而退。

“煙煙以后就直接嫁到咱們嵐島來啊……”淳樸的鄉(xiāng)音讓我感到陣陣溫暖。你爺爺笑著打趣，看到我微微漲紅的臉頰，笑得更開心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冬冬那小子都已經(jīng)找了一個三明姑娘了。以前還是這么小的個兒，如今卻已經(jīng)長到談婚論嫁的年歲了。唉，這歲月可真不饒人啊！”老人話鋒一轉(zhuǎn)，感嘆時光的飛逝。“冬冬他爺這下可不就要抱曾孫口羅，哈哈……”我悄悄退出談得甚歡的人群，只有那沙沙作響的葉子看到我凋零一地的心。

時間有時可以過得很快，有時卻慢得可以讓人血液凝固。“三明姑娘”“談婚論嫁”這些字眼旋在我頭頂，時間發(fā)出哀鳴，為我奏響一曲叫做哀傷的歌，一首連你也不懂的悲歌。

5

6歲那年你背上陽光的味道，15歲那年被撕碎的小紙團，18歲轉(zhuǎn)角里狼狽的身影以及現(xiàn)在我凝固的血液，就像蔡依林唱的那樣，這些都是你給我的小傷口，隨時碰就隨時痛的小傷口。

是你教會了我適時放手，感謝你給我的小傷口。

王容摘自《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