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性之思

凸凹

早晨枯坐，突然想到“惰性”一詞。

性情懶惰的人，注定了終生得過且過，一事無成。但這里的“惰性”，則指習慣，指守成，指長期形成的思維定勢、行為方式。在惰性之下，人往往駕輕就熟，不思改變，沿著已有的軌跡一路競走，忽視了別的道路。即便是有所張目，也視為畏途，怯于走。

之所以想到“惰性”，是緣于身邊物事——

居室里的門松動了，門把手不能入位，不能關。找來工匠，卸下把手，用新型膠固定門框，用木托抵住，等待干。這期間，工匠去服務別的客戶，不能給予及時安裝，門就那樣敞著。家婆說，安裝把手是極其簡單的事，你何不自己動手？硬著頭皮動手，未果，只好悻悻作罷。

多年來習慣于讀寫，就不敏于動手——水龍頭漏水、馬桶堵塞、刀刃鈍，別的男人順手就可以收拾，我卻弄不來，視為煩難，只好花錢請人。家婆譏道，你是個廢人。

但是，一到案頭，再繁雜的資料，我也能理出頭緒、找出內在聯系、提煉出主題、生發出思想，寫出漂亮文章；再深奧枯澀的典籍，我也能讀出趣味、找到入門的鑰匙、做出深入淺出的闡釋，寫出好看的閱讀筆記，惠于人。

家婆常掛嘴邊的一句話是，你除了會寫幾篇文章外，一無是處。

起初很是反感，覺得她小瞧了自己。后來卻坦然接受，因為她的話，類似贊語，畢竟自己還有一技之長。

每個人都不會是全能的，因為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的固有領地、思維習慣中，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惰性”。這個惰性，造成了能力的此消彼長、用進廢退，在自己的世界中，你有巨大的熱情、足夠的耐心和施展才華的自由空間，可以是巨人；而在他人的“國度”訪問，你處處陌生、忐忑，游移彷徨，無所適從，無計可施，往往就是侏儒。

所以，你不要輕易地被別人的價值評判所左右，你要立足于自己的優勢，懂得堅守。

談到“慣性”問題，其中有一個“用進廢退”的概念。這里固然有“刀刃常用，不會生銹”、“腦子常用，會愈加靈光”、“手藝常用，會熟能生巧”的正面意義，但也不能“濫用”，濫用，會走向事情的反面——

善美食的，總是先脫落牙齒；

善跑步的，總是先損壞關節；

善承重的，總是先矮下身姿；

善言說的，總是先露出破綻；

善登高的，總是先走到低處；

…………

因為能量不是無限的，才華也不是永不枯竭的，生命之樹也不是永遠常青的，一個人的運勢、進退和所得都是一個定數，不要急于達到，要收斂，要節制，要從容，更要有讓自己時時從自我世界中走出來，暫時作為旁觀者，一路欣賞、回味的心境。那樣，就多了頓悟、多了樂趣、多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