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反芻：把理性植入童心密林的深處

周振芳

【摘 要】“說理性課文”是小學語文教材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學生學習語言、領悟道理、開啟心智的重要載體。教學中教師要遵循兒童的認知規律，體現教學目標達成的過程性特點，并且按照語文學科教學的要求，在引導學生辨析事理的同時，加強對語言文字的品味和感悟，實現會文與悟道的統一。

【關鍵詞】理性 閱讀教學 意義 語言

小學語文教材中的“說理性課文”多是通過文學的手段借助形象來闡明道理的。在寫作方法上，有的以敘事為主，有的以議論為主，有的采用夾敘夾議的方法；在明理特點上，有的把道理隱含在事例之中，有的把所要說明的道理明確地揭示出來；在與學生的關系上，有的接近學生的生活實際和認知水平，有的遠離學生的生活實際、高于學生的認知水平。對于形象思維占主導地位的小學生來說，閱讀接受無法一次性完成，而始終走在“再認識”的路上，是一個經過閱讀反芻消化吸收，進而把理性積淀為個體精神特質的過程。

一、擱置：善待時差，在當下與過去之間尋求平衡

我們常說，思想教育要摒棄空洞說教的做法，因為學生的理性接受機制還未發育完全，換句話說他們年齡還小，有些東西必須等學生具備“長大了”的條件才能被接受。如：蘇教版第六冊《大作家的小老師》這篇課文中，蕭伯納對蘇聯小姑娘娜塔沙說：“別忘了回去告訴你媽媽，就說今天同你玩的是世界有名的大作家蕭伯納。”本以為小姑娘會十分興奮，沒想到小姑娘竟學著蕭伯納的口吻說道：“請你回去后告訴你媽媽，就說今天同你玩的是蘇聯小姑娘娜塔莎。”這其實是利用孩子的天真心理“創作”出的一段有意思的對話。但從閱讀的角度看，只要閱讀對象是孩子，他們再怎樣深入下去，也未必能獲得我們作為成人那樣的閱讀感受。不難想象，因為他們是孩子，他們與文中的孩子娜塔莎年齡相仿，有著相仿的心理特點和行為舉止，遇到類似的情況，他們很自然地與文中的小姑娘站到一邊，一樣地想，一樣地說，一樣地做。因此，對于我們成人來說，聽了不覺“為之一震”，給人莫大啟示的精彩對話，在孩子看來見怪不怪。換作他們，他們也會同文中的孩子有著同樣的表現，因為他們也是孩子。如果有想法，也只是“那孩子也太沒禮貌了吧，怎么可以學人家說話呢”“孩子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呀”之類停留于事例表層的想法，他們還很難理解“一個人不論取得多大成就，都不能自夸。對任何人，都應該平等相待，永遠謙虛”的道理。

這樣的認知“時差”決定了我們的教學行為，那就是有所止步，珍視學生與文中小姑娘基于相仿年齡的“同理心”，把故事隱含的深意暫且擱置起來，看到故事本身的價值，從中獲得孩子當下可能的閱讀感受。

蕭伯納和小姑娘的這一段對話，在教學中，先讓學生自己讀對話，體會雙方說話的語氣，理解語氣中所包含的意思。再是一人扮演蕭伯納，一人扮演小姑娘，同桌互讀，把他們的語氣讀出來。最后請學生上臺表演讀，一人讀蕭伯納的話，一人讀小姑娘的話。通過自讀、互讀、分角色讀等多種朗讀方式，理解語言形式層中包含的趣味，既符合學生的認知特點，也有利于理解對話中包含的意思。

再如：課文結尾處的一段話——“事后，蕭伯納深有感觸地說：‘一個人不論取得多大成就，都不能自夸。對任何人，都應該平等相待，永遠謙虛。這就是那位小姑娘給我的教育。她是我的老師。”稱小姑娘是自己的老師，是因為蕭伯納在與小姑娘的談話中悟到了一個道理，受到了教育。小姑娘的天真表現是由她的年齡特點所決定的，小姑娘天真的話語對她本身來說是自然天性的流露，并無多少深意在里面。深意來自于傾聽的一方，蕭伯納雖然好為人師、但善于思考，才使他獲得了如此之深的教益。

因此，與其說小姑娘教育了蕭伯納，不如說蕭伯納進行了自我教育。生活中處處有學問，處處有老師，我們身邊不是也有許多這樣的“老師”嗎？教學中，可以讓學生說說“誰是我的老師”，并說出理由——“因為，他（它）讓我明白了……”如：“仙人掌是我的老師，它能在干旱的沙漠中生長，它讓我懂得了生命的頑強。”“小草是我的老師，因為它雖然非常渺小，看起來微不足道，但它的生命力是極其頑強的?！盎馃槐M，春風吹又生，一到春天，漫山遍野，小草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生長?！薄?/p>

在這里，學生由文中的“老師”去推想生活中的“老師”，閱讀活動看似停留在事物的“表面”，實際指向事物本身，源于文中的人和事的展開，從中得到的“領會”與“愉悅”散發著純真的氣息，學生的學習所獲遠大于架空的理性分析。

二、重讀：通往心靈，在外物與內心之間自如游走

生本教育專家郭思樂先生說：“我們用語言來影響他，用環境來作用他，用活動來培養他，但就是沒有辦法像裁縫、理發師、牙醫那樣地對兒童裁剪、修剪、打磨，我們所做的，全都要通過兒童自己去最后實現，這一點似乎有點無奈。然而，一旦我們醒悟這一過程的必然性，就會明白教育過程的主人和主力，原來是兒童自己，我們教師只不過是兒童自主發展的服務者?！盵1]是的，學習是兒童自己的事，我們可以為兒童的學習提供服務，卻無法代替兒童去思考、去接受，我們所要做的工作就是把教學內容和教學方式作“兒童化”改造，把與兒童相遠的東西拉到他們身邊，從而打開他們的心扉，傾聽來自他們內心深處的聲音。

如：蘇教版第十二冊《最大的麥穗》闡述的道理非常深刻，硬要學生去弄明白里面的道理學生常常會不得要領，或只是記住一些概念而已。必須把文本放到兒童的理解場域中，給出合乎兒童閱讀習慣的解讀視角，才能拓展出一片新的教學風景。教學中，讓學生在反復閱讀課文的基礎上找出文中富有哲理的句子，并細細體味，劃出句子，寫下對句子的理解，再組織學生交流。我們發現，學生的心智活動在合宜的條件下會顯得格外活躍——

句1：“他們總以為機會很多，完全沒有必要過早地定奪。”

師：他們的想法不是沒有道理，但我們還可以繼續討論，我們可以用上“其實……”這一句式，來發表自己的看法。

生：其實，機會有時稍縱即逝，必須好好把握眼前的機會。

生：其實，不好好把握，就是機會再多，最后也會全部落空的。

生：其實，應該先抓住眼前的機會再說。

這里用“其實……”的句式讓意思作了小小的“轉折”，以此導出學生心里的想法。學生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用自己的理解去言說，讀進了文本，并讀出了自己的理解。

句2：“這塊麥地里肯定有一穗是最大的，但你們未必能碰見它；即使碰見了，也未必能作出準確的判斷。因此最大的一穗就是你們剛剛摘下的。”

“最大的一穗”包含的深意學生不一定能讀懂。但我們可以讓學生說說“最大的一穗還可能是什么”，以此啟動學生的話語系統，讓學生結合生活實際，理解“最大的一穗”，并說出自己心中“最大的一穗”：“我考試考出了好成績是‘最大的一穗?！薄拔規蛬寢屪隽艘患覄?，也是‘最大的一穗?！薄拔业玫搅死蠋煹莫剟?，也是‘最大的一穗?！边@是學生自己的句子，這要比單純地去尋求“最大的一穗”的意思來得更加具體，更具兒童味，更加貼近孩子的心靈。

句3：“人的一生仿佛也在麥地中行走，也在尋找那最大的麥穗。有的人見到了顆粒飽滿的‘麥穗，就不失時機地摘下它；有的人則東張西望，一再地錯失良機。當然，追求應該是最大的，但把眼前的一穗拿在手中，這才是實實在在的?！?/p>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要抓住眼前的機會”，但在表達上似乎意猶未盡。這一方面是表達不夠直白，另一方面是這里面所要說明的道理難以用語言固定下來。那就不妨順著文本的語流，讓學生去添加句子——

生：抓住眼前的一穗，比空手而歸要來得強。

生：有了手中的一穗，還可以繼續追求。

生：先把眼前該得的東西牢牢抓在手里，以后再去努力獲取更大的利益。

…………

順著課文的意思，讓學生在后面加出一句話，表達了自己的理解，在意義添加的過程中靠近文本，走向閱讀活動的深處。

三、轉向：直指語言，在事例與文理之間巧妙聯結

有些說理性課文，所要說明的道理顯而易見，是學生耳熟能詳的。閱讀教學若是糾纏于道理的辨析上，實在沒有必要，而且很容易上成說教課、思品課，我們不妨從語言上去開掘新的教學價值。因為語言更有“嚼頭”，語言本身也是一種意義，正如潘新和先生所說：“思想是無聲的語言，語言是有聲的思想?！薄拔淖稚厦嬗泻?，就顯得思想還沒有透徹，情感還沒有凝練。咬文嚼字，在表面上看只是斟酌文字的分量，在實際上就是調整思想和情感，從來沒有一句話換一個說法而意味仍完全不變。”[2]寫文章要咬文嚼字，尋求言和意的一致，讀文章也要把語言的內容與形式聯系起來，去深究語言。以蘇教版第七冊《說勤奮》一文為例，要說明“勤奮”這個道理，其實可以用多種呈現方式，文字的、繪本的、聲音的、視頻的等，不同的呈現方式，給人的感受不盡相同。作為“文字版本”的“說勤奮”，課文的教學理應指向于語言。

1.指向材料選擇。

有了具體的事例，說理才會飽滿有力量。但事例需要選擇，要根據寫作的需要進行取舍。因此，說理性課文的教學不僅要讀懂事例中的“是什么”，而且要理解材料選擇的規律和材料之間的關系?！墩f勤奮》選取了兩個事例，一個是司馬光勤奮學習刻苦寫作的故事，另一個是童第周刻苦學習最后成才的故事。教學中我們可以對兩個事例進行比較，先看兩個事例的不同之處，并把種種答案以兩相對照的方式用板書呈現出來，再研究兩者的共同之處，讓學生認識到司馬光和童第周所處年代不同，從事的領域不同，但他們都是靠勤奮獲得了成功。

2.指向語言運用。

說理性課文常常通過關聯詞語，把多個意思關聯起來并形成一定的邏輯關系，使零散的意義得到組織和推進。在《說勤奮》一課中就有許多關聯詞語：“第一學期末，他的學習成績很差，但他毫不氣餒，急起直追?！薄昂髞硭h渡重洋，到比利時去留學，由于完成了高難度的青蛙卵剝離手術，在歐洲生物學界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由此可見，即使基礎比別人差一些，只要肯下功夫，也是照樣可以成才的。”……

教學中，可以讓學生用恰當的關聯詞語說說文中的人和事。如：“因為童第周比別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所以他取得了成功。”“只有吃苦在前，才能獲得成功的快樂。”“童第周雖然基礎比別人差，但是通過勤奮努力，最后取得了成功?！薄藐P聯詞語把文中的事例聯系起來形成新的意義，這樣的“結合”既是語言運用的練習，也是思維訓練的過程，運用語言與領悟道理相輔相成，智慧之果在語言之樹上得到生長。

3.指向朗讀體會。

理直才能道正，“說理性課文”因“理”而生“氣”，因“氣”而生“言”，以情感的力量來貫通和推動全文。教學中，采用朗讀的方式可以驅動內心的情感，更好地體會文章的“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理解和接受文中的道理。《說勤奮》的結尾：“如今，我們的生活和學習條件雖然有了很大的改善，但仍不能忘記‘勤奮二字。只有一生勤奮，才能有所作為，才能對人民、對社會作出應有的貢獻?！本渥诱f理充分，意思層層推進，適宜于朗讀。其實也只有朗讀的方式才能使“事例”與“文理”得以聯結，才能把這段文字隱含的意義最豐富、最生動地表現出來。

【參考文獻】

[1]郭思樂.教育走向生本[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

[2]潘新和.語文：回望與沉思——走近大師[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8.

注：本文獲2013年江蘇省“教海探航”征文一等獎

（作者單位：江蘇省常熟市實驗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