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開的秋蘭

張興武

我一向喜愛蘭花，也一直努力地做一個像蘭花一樣的謙謙君子。由此，每每走近蘭花，我的心總有一種莫名的悸動。

蘭花靜靜地開放著。我說“靜靜”，是因為當我熱切的目光肆無忌憚地盯著它的時候，它竟沒有絲毫的靦腆與慌亂。六片乳白色的花瓣，不，應該是六片綠白色的花瓣，像六只斜撐著的小船圍成一圈，似乎是脈脈含情地對望，又恰如心有靈犀的傾心問候與依戀?；ㄐ纳钐巵辛⒅鶙U金黃色的花蕾。凝眸間，花蕾穩穩站立，像六個哨兵，我不知道它們是在守衛著花瓣的安寧，還是在陶醉著花瓣的溫暖。

一陣風過，淡淡的清香拂面。近處一片細長的蘭葉湊向蘭花。蘭花靜默無語。蘭草嚇得連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掌。呵呵，好儒雅高貴的蘭花啊！

時間悄悄流逝，一縷陽光擠開密密的樹葉跳落在地面。一只無趣的螞蟻在撐著蘭花的綠梗底部磨蹭，它幾次爬向蘭花花瓣，但終究又原路折回。過了一會兒，螞蟻爬上了蘭花近旁一株已凋謝的蘭花。我很詫異，蘭花盛開的時候，花瓣綠白，花蕾金黃，可凋謝后，花瓣與花蕾竟都是暗黃的。不過，凋謝的蘭花依舊擺著蘭花指的姿態。我想，螞蟻一定感受不到這蘭花指的優雅與美麗。

又一陣風過，我的視線不經意間也被拉得悠長。放眼望去，綿延的一簇簇綠意盎然的蘭草叢中，只是零星地綻放幾朵潔白的蘭花。唉，遲開的花朵，我的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種失望和落寞。但瞬間，我又糾正了自己的想法。因為，蘭花的綻放是不能用早與遲來界定的。

對蘭花而言，春天開花的叫春蘭，又稱草蘭；夏天開花的叫夏蘭，也稱蕙蘭；冬天開花的叫墨蘭，同時稱報歲蘭。我眼前的蘭花秋天里綻放，當然是秋蘭了，它的另一個名字叫建蘭。而之所以不能稱遲開的花朵，顯然是在其之后，還有冬天的墨蘭正孕育著開放哩！

但是，這十月中旬在綠葉叢中依舊綻放的幾朵蘭花，畢竟還是遲到了。因為，它們的周圍是密密麻麻枯萎了的蘭花的花朵。

“紉秋蘭以為佩?！蔽也恢狼髡b起這句詩的時候，是佩戴著綻放的蘭花，還是佩戴著暗黃的蘭花？但我知道，“紉”是深深的感激。

“紉秋蘭以為佩！”我亦情不自禁地低吟，遠方似乎響起了風兒的追問。

是誰，寫出了“蘭在幽林亦自芳”這樣讓人浮想聯翩的詩句？

是誰，第一次用“蘭心蕙質”來比喻女子心地純潔，性情高雅？

又是誰，邂逅了空曠的山谷里幽靜地開放著的蘭花，便用“空谷幽蘭”來象征不為世人所知的高雅人品？

風兒沒有回答，它若有所思，又悄然遠行。凝望間，我發現，它留下的每一個腳印都充溢著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