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土專家”鉆土地調查空子

王耕耘+荊劍

有媒體曾評選出官場十大高危崗位，結果顯示，國土局長居首位，票數占六成。比如遼寧撫順市順城區國土資源局局長羅亞平，一個科級干部就貪腐6000萬元，令人咂舌。

近年來，除了地方各級國土局長先后落馬，國土資源部的腐敗案件也呈上升趨勢。繼原部長田鳳山、原辦公廳主任呂國平后，有一批國土資源部官員也相繼落馬，國土資源部地籍管理司監測統計處原處長沙志剛便是其中之一。

在沙志剛案中，最具諷刺意味的是，他在被帶走時已被提升為地籍管理司副司長，正在等待宣布上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高墻鐵窗的生活。

雙面人生

沙志剛的受賄數額達1040萬元，這些受賄款，主要來自于第二次全國土地調查。

這次調查于2008年5月啟動。調查共分為六個組，主抓地籍管理的沙志剛是第二組的成員，負責湖北省。這次全國土地調查耗資150億元，沙志剛僅僅主抓其中的圖件處理招標工作，就花費了十多個億。

盡管沙志剛落馬前已有多種跡象，但在和他一起工作或相熟的人眼里，沙表現得還“相當不錯”。

“手里的資金太多了，可能禁不起誘惑。”在國土資源部的一事業單位任職，并熟悉沙的一名女士表示，“有些不可思議”。她回憶說，印象中他是一個很樸實的人，有時會和我們單位的職工一起去食堂吃午飯。

出事前，沙志剛擔任國土資源部地籍管理司監測統計處處長、國務院第二次全國土地調查領導小組辦公室基礎圖件組組長。

1988年，沙志剛從同濟大學畢業后分配到一家測繪公司從事全野外工作。兩年后，被原國家土地局錄用，之后調到國土資源部地籍司工作，一干就是二十幾年。

在同事眼中，沙志剛不僅樸實，而且“很專業”。1998年，為了掌握洞庭湖、鄱陽湖洪水淹沒情況，沙志剛帶領6名專家，餓了，吃方便面，困了，在辦公室沙發上休息。歷經8天8夜，順利完成了洪水淹沒耕地和農村居民點狀況的監測，在抗洪救災工作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此外，他還獲得過國土資源科學技術獎一等獎，是國土部航空遙感及勘測方面的首席專家。

由于業務能力強，沙志剛深得部領導器重，33歲時擔任地籍管理司監測統計處副處長、37歲任處長。

應該說，沙志剛在平常工作中對自己的包裝“效果明顯”，但這只是他工作中的一面，另一面則是，“他身上有一種‘江湖氣息。”一名中央級媒體記者回憶幾年前與沙志剛一起吃飯時的情景稱，他和很多人都稱兄道弟。

其實沙志剛也有“強勢”的一面，在對待下屬時，常常獨斷專行。私下的張揚在其提升為副司長時表現得尤為明顯。在他被抓前兩天，有20多家參加中標的公司剛剛為他升任副司長舉行了慶功會。

有消息傳，之前就有人舉報沙志剛涉嫌洗錢受賄，但一直未引起重視。在是否提任沙志剛為副司長有爭議的情況下，有領導表示，不就幾封匿名信嗎？最后沙還是過關升任副司長。

成立公司撈錢

沙志剛的受賄動因，用他自己的話說：一是從小家里困難，“窮怕了”；二是“趕上了千載難逢的機遇”。

按照國務院的部署，國務院于2000年開展了全國大中城市的土地大調查；2007年又決定擴大規模進行全國范圍的第二次土地大調查，撥付資金150余億元。在沙志剛看來，這正是為自己脫貧的好機會。

早在2004年，沙志剛私下接受高中同學瞿某的邀請，到北京中電興發科技有限公司的一個部門3S所做顧問，與大學同學賈汛等人一起做遙感業務，并為公司介紹業務關系、搭橋鋪路。

經過這次試水，沙志剛嘗到了甜頭，也積累了經驗。2005年，一直想自己成立公司的沙志剛與賈汛一拍即合，以3S所的人為班底，成立了北京淘源科技有限公司（簡稱淘源公司）。并讓賈汛當法人代表、總經理，自己躲在幕后為公司牟取利益，吃干股。

2007年，國務院決定開展第二次全國土地調查工作，并成立了二調辦領導小組辦公室，沙志剛被任命為辦公室基礎圖件組組長。

圖件組從負責起草制定方案、技術標準起，到組織采購遙感數據、組織與衛星數據供應商的談判、確定合同內容，然后由中國土地勘測規劃院出面與供應商簽訂合同，直到招投標完成后，組織對數據進行加工處理，囊括了二調辦最為核心、關鍵的環節。沙志剛利用手中的權力，想方設法為淘源公司和自己牟利。

他首先想到的是泄題給自己的公司。為了讓淘源公司取得參加“二調”底圖生產投標資格，他泄露考題內容，將閉卷考試和現場職能測試的數據光盤交給賈汛，讓公司參考人員提前練習，使之順利過關。

除了利用職權使資質不健全的淘源公司直接簽訂合同獲取利益外，沙志剛還有別的絕招。

在一次“二調”辦圖件組召集各公司的會上，沙志剛對擬中標的北京星天地公司提出批評，稱其航拍影像顏色不好，推薦了淘源公司的軟件，并讓賈汛出面與之談判，最終迫使星天地公司與淘源公司以技術服務費為名簽訂合同，僅此一項桃源公司便收取了高達634萬元的軟件使用費。

事后連沙志剛也承認：“其實這個軟件在二調中可用可不用。”

違反規定將其他公司承包項目再分包給淘源公司，是讓淘源公司迅速致富的殺手锏。經沙志剛的點撥和斡旋，多家公司將自己承包的項目讓利甚至賠本分包給了淘源公司，其中有些項目淘源公司沒能力做，或是做不完，他就又高價轉包給了其他公司。經統計，其金額高達數千萬元。

自2007年至2009年，淘源公司這樣一個原本靠租房借錢辦公的小企業，不但購買了獨棟五層辦公樓房，數輛高檔小轎車，賬上還有了四五千萬元的盈余。隨著沙志剛的落馬，淘源公司也被調查。

U盤內藏受賄記錄

事后調查顯示，從2005年開始，沙志剛就開始以權謀私，大肆受賄，而且“胃口”越來越大。即使連2008年5月國土資源部辦公廳原主任呂國平受賄落馬，也未對他產生觸動，依然一如既往地索賄受賄。

在沙志剛的受賄案件中，他的親朋好友也扮演著重要角色，成為臺前幕后的貪腐“親友團”。

雖然沙志剛收取好處沒留任何字據，還是漏出了馬腳。經過查證，偵查人員從銀行流水、個人及公司賬目中查出淘源公司通過賈汛及其妻子、朋友、公司財務人員陸續將數百萬元轉至與沙志剛有關的前妻、前妻的弟弟、現任妻子等人的賬號內，用于在北京和上海、江蘇等地購房、裝修、買車。

這些在查獲賈汛的一個U盤記載中也得到了印證。經查證，從2006年7月至2010年1月，沙志剛從淘源公司支取了45筆共計人民幣844萬余元的巨額好處費。

面對無可爭議的事實，沙志剛失聲痛哭、對自己受賄問題供認不諱，并提供了國土部、中國土地勘測規劃院多名官員及多個相關業務公司受賄等問題的線索，地籍司副司長溫明炬等三名二調辦副主任相繼落馬，十余名官員及行賄公司被查處。

2012年2月，沙志剛被北京市高法終審從輕判處為無期徒刑。

在這起窩案中，沙志剛不是級別最高的官員，但犯罪手段隱蔽、數額高、處刑重，尤其是通過沙志剛揭發檢舉，把個案辦成國土部系列專案，并為問責二調辦工作中的失誤，為中央紀委監察部、最高檢、國土部聯合開展的國土資源領域反腐敗專項行動提供了依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