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劍
摘要: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機制建設的重點是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家庭農場的發展有利于實現適度規模經營,建立農產品質量信用機制,有利于產生品牌效應,建立農產品質量約束機制,有利于節約技術指導和質量監管的行政成本,建立農產品質量監控機制。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機制建設需實現視域轉換,即重點從農產品監管轉移到農產品生產主體的監管。
關鍵詞: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機制;新型農業經營主體
一、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機制建設的重點是新型農業經營主體
蔣永穆、高杰(2013)從經濟學的視角出發,認為在不同農業經營組織機構中,農戶生產高質量和低質量農產品的凈收益不同,決定了其生產決策的不同。提高農戶經營過程中的組織化程度,有利于保障農產品質量安全。任國元等(2008)、李芳芳等(2011)認為以農業專業合作社為重點,借助農民專業合作社控制農產品質量安全,并采用“公司+合作社+農戶”生產組織模式是解決我國農產品質量安全困境的重要出路。通過鼓勵農戶加入農民合作經濟組織等中介組織來提高農民的組織化程度,從而彌補政府在農產品質量安全管理過程中的低效率,降低社會在農產品質量安全管理中的組織成本;同時,依靠農民合作經濟組織的組織優勢和規模優勢,從根本上加強農產品生產源頭的質量監控與管理,通過優化農戶的農業生產行為來實現農產品優質安全的目標(曾艷、陳通,2009;王慶、柯珍堂,2010;蘇昕、王可山,2013;陳曦等,2014)。現有文獻對農業經營主體對農產品質量安全的關聯性進行了研究,但現有研究主要集中于農業專業合作社等農業合作經濟組織,對其他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關注不夠。除農業專業合作社以外,其他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如家庭農場的興起與發展對農產品質量安全的影響如何?在實踐中,其他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與農產品質量安全之間關聯性如何?在未來農產品質量安全確保機制的法律制度構建中,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地位如何?均值得進一步深入研究。雖然諸多具體問題需要一一回應,但不可否認的是,從總體來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興起對于我國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機制的建設具有重要的價值。
第一,農產品質量安全的重點是在源頭,即農產品的生產環節,但我國以家庭分散經營為主的農產品生產結構導致農產品質量監控難以實現。農產品質量安全是農產品安全的首要屏障和根本基礎,為保證老百姓“米袋子”和“菜籃子”安全,農業部通過實施“無公害農產品行動計劃”,建立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制度,但我國的農產品質量追溯制度覆蓋面有限。大力推行全程標準化生產的無公害農產品、綠色食品、有機農產品認證和農產品地理標志,即“三品一標”產品,推進全程控制。雖然“三品一標”工作取得了較好的成績,但“三品一標”產品總量也只占全國食用農產品商品總量的40%(李哲敏等,2012)。我國農產品“從土地到餐桌”需要沿著“生產者—產地銷售商—批發商—零售商—消費者”路線流通,流通線上的每個環節都可能對農產品質量安全造成影響。若在末端檢測發現了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沿著流通路線確定誰是責任者很困難。普通農產品質量安全的核心在于生產者,但由于普通農產品屬低價值產品,農戶作為生產者往往采用簡易包裝,甚至沒有包裝,給農產品質量責任追溯制度的運作帶來難度。總體來看,我國農產品生產最大的現實是以家庭分散生產經營為主,作為農業經營主體的家庭面廣量大、小而分散。以家庭為單位進行農產品生產和經營活動為主的現實嚴重制約了我國農產品生產環節的質量控制和政府監管,家庭生產農產品的質量既取決于其農業生產水平,也取決于對投入品的質量控制,事實上造成了政府監管部門無法全面實施農產品質量監管,更無法統一農產品質量,造成農產品市場中劣質農產品供給難以禁絕。
第二,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機制建設的重點是法律責任機制的落實,但“有責任無主體”的問題已經嚴重制約了農產品質量安全的監管與實現,而農民專業合作社制度運作實踐表明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成型、壯大與保障農產品質量安全之間存在正相關的關系。從法律制度設計來看,加大農產品生產者和銷售者的違法成本和法律責任無疑是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機制構建的主要思路。但無論是加大行政處罰的力度還是加重民事責任的強度,包括設置便于消費者獲得民事賠償的法律程序制度,其最終落腳點仍在于對制售有毒有害農產品的生產者和銷售者進行懲罰。但如何確定農產品的生產者是從源頭對農產品的生產過程進行監管的難點所在。主要難點就在于我國農業生產者眾多、農業生產規模總體較小、種植農產品的品種較為雜亂,因此無論是對普通農戶的監管,還是對普通農產品生產的監督,均面臨著行政成本巨大所帶來的監督不能問題。
克服我國現有農業生產以家庭分散經營為主所帶來的農產品質量安全監督難問題,已有研究注意到從法律主體入手的重要性。總體來看,農產品質量認證與監管制度的發展促進了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發展,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成型與壯大又保障了農產品質量的安全,兩者呈現顯著的正相關關系。這種正相關關系在農民專業合作社制度的運作中已有體現:一方面,農產品質量認證對農民專業合作社的發展產生了積極的促進作用,多種形式并存的“三品一標”認證主體為農民專業合作社發展水平的提高奠定了堅實基礎,標準化生產、規模化經營與訂單生產的認證制度為農民專業合作社所生產的農產品質量的提高提供了有力保障。另一方面,借助農民專業合作社控制農產品質量安全已經取得了較好的效果,合作社聯結分散農戶的集合性形成了農產品生產的規模化:統一選種、統一生產資料供應、統一生產技術規程、統一包裝、統一銷售的生產模式使分散生產的產品質量趨于統一,并且在生產過程中把質量控制技術和管理措施貫穿于農產品生產的產前、產中和產后等各環節,有利于保證農產品質量的安全。
總之,我國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機制建設的重點無疑應當是責任機制,特別是法律責任的制度設計及運行,但不可忽視的是“有責任無主體”的問題已經嚴重制約了農產品質量安全的監管與實現,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興起為解決該問題提供了嶄新的思路。endprint
第三,家庭農場是家庭經營和大戶的升級版,具有其獨特的制度優勢,正在成為農產品生產的主力軍。家庭農場主體作為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重要組成部分,從法律制度層面對其進行主體構造有利于解決我國農產品質量安全領域中“有責任無主體”的問題。2006年《農產品質量安全法》頒布,標志著我國農產品質量安全成為重要的法律議題。《農產品質量安全法》中對于法律責任主體的規定主要體現在第二十四條、第二十六條、第四十七條、第五十條,主體所指向的主要是農產品生產企業、農民專業合作經濟組織和農產品批發市場,但對于家庭農場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卻并未提及。“家庭農場”的概念在國外早已有之,“家庭農場”在政策層面最先出現是在中國共產黨十七屆三中全會文件《中共中央關于推進農村改革發展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中國共產黨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鼓勵承包經營權在公開市場上向家庭農場等主體流轉,發展多種形式規模經營。所謂家庭農場,是以農戶家庭為基本組織單位面向市場、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從事適度規模的農林牧漁的生產、加工和銷售,實行自主經營、自我積累、自我發展、自負盈虧和科學管理的企業化經濟實體。總體來看,家庭農場具有兩面性:一方面,作為一種新型農業生產經營主體,它是家庭經營和大戶經營的升級版;另一方面,作為對我國家庭承包責任基本經營制度的完善,大戶經營只是在既有的家庭承包責任制框架內的微調,而家庭農場制度則是整個家庭承包責任制的升級版。相比于大戶經營,家庭農場主要是利用家庭勞動力,部分使用自有土地,較少受到土地流轉成本與雇工成本的制約;家庭農場作為法人主體,其內部經營管理和外部監督均更為規范和便利,通過土地等資產抵押方式獲得金融機構的資金支持的難度較小。與專業合作社和龍頭企業相比,家庭農場“船小好掉頭”,其經營自主性更強,而農業生產主要由家庭成員承擔,其內部運行與生產監督的成本更低。家庭農場更貼近當地社區,可以充分依托地緣和血緣關系,減少交易談判成本,穩定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合同。正是由于家庭農場所具備的諸多優勢,其發展頗為迅猛。據農業部統計,全國共有符合統計標準的家庭農場87.7萬個,其中從事種養業的家庭農場占總數的98.2%。總體而言,家庭農場更適合我國“家戶制”的文化傳統,是進行適度規模經營最為適當的法律主體,是對我國家庭承包經營制度的一次重大升級,將會成為我國農產品生產的主力軍,從法律制度層面對其進行主體構造有利于解決我國農產品質量安全領域中“有責任無主體”的問題。
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對保障農產品質量安全的制度價值
2014年7月和8月,中南財經政法大學中國農村土地法律制度研究中心對湖北省武漢市新洲區、黃石市大冶市、宜昌市宜都市,安徽省宣城市郎溪縣和江西省南昌市新建縣等地家庭農場進行了實地調研(下文簡稱“三省調研”)。調研人員深入農戶,走訪村鎮干部,采用深度訪談、調查問卷等方式進行調研。調研發現,從法律制度層面構造家庭農場主體,對保證農產品質量安全具有重要的制度價值。分述如下:
(一)有利于通過選擇機制實現適度規模經營,以職業農民信用補強農產品質量信用
第一,家庭農場是現有家庭分散經營的升級版,有利于通過選擇機制實現農業生產的適度規模經營。我國的戶均地塊數量雖然不是最低,但平均地塊大小和家庭經營規模在全球都是最低,分別只有0087公頃和053公頃。土地細碎化造成了土地利用的浪費。據統計,土地細碎化浪費了中國大約3%~10%的土地有效面積,使生產每噸谷物的勞動力成本增加了115元,土地生產率降低了153%。土地細碎化還可能影響農戶的新技術采用。三省調研發現:家庭農場幾乎均是以家庭成員為主要勞動力進行農業生產和經營,農場的生產活動主要依靠家庭勞動力,特別是核心家庭成員,一般家庭勞動力人數在3~5人。由于農業生產的季節性特征,三省調研的絕大多數家庭農場均存在短期雇工和長期雇工的現象。如武漢市新洲區三叉路村宏華祥家庭農場年度雇工人數約206人次,每年花費10萬多元,并有4到5個長期雇工,雇工主要是家里親戚;宣城市郎溪梅渚鎮鎮東村石頭山苗木種植家庭農場,平時采茶有300多農工,種植苗圃長期雇工40多人,且雇工要錯開農忙季節;南昌市新建縣小橋村小溪橋農場所請雇工均為本村農民,一般為臨時雇工,長期雇工有30人,因為種植葡萄對勞動力的要求較高。通過家庭農場這種選擇機制,將真正愿意和能夠從事農業生產的家庭和農民留在農村,有利于實現我國農業生產后繼有人,持續發展。
家庭農場從規模上看,已經初步實現了適度規模經營。由于在農村種田的比較收益較低,多數農村青壯勞力出外打工,使耕地集中進行適度規模經營成為必然趨勢。調研發現,多數家庭農場規模在200畝以上,因種植種類和當地耕地情況不同而有所區別。糧食種植一般規模較大,如三省調研中規模最大的就是郎溪縣梅渚鎮桃園村桃源農場,該農場從13個自然村共流轉土地3000多畝,種植水稻和小麥。《新建縣示范性家庭農場認定管理辦法》亦規定種植水稻的至少規模要達到50畝(一年兩熟)或100畝(一年一熟)。從全國情況來看,2013年3月,農業部首次對全國家庭農場發展情況的統計調查顯示:家庭農場平均經營規模達到1335公頃,是全國承包農戶平均經營耕地面積05公頃的近27倍。其中,經營規模333公頃以下的有4842萬個,占家庭農場總數的552%;333~667公頃的有1898萬個,占216%;667~3333公頃的有1707萬個,占195%;3333~6667公頃的有158萬個,占18%;6667公頃以上的有165萬個,占19%。與美國戶均耕種200公頃、歐盟國家20~30公頃相比,我國家庭農場的規模并不算大,但是家庭經營所具有的監督費用低和激勵效應大的優點是規模經營所不具有的,規模經營并不必然導致勞動生產率的提高和單位面積產量的增加。也就是說,土地的經營規模和土地的產出率沒有關系,只和勞動生產率成正比。況且,規模經營的資本密集型生產,排斥勞動力,背離了我國人多地少的國情。所以,對于中國這樣一個人多地少的國家,不能片面追求經營規模,應以追求土地產出率為首選目標。通過家庭農場這一類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通過農地使用權流轉方式集中農地進行適度規模經營,是與我國現階段的社會經濟發展現狀是相適應的。endprint
第二,家庭農場制度有利于尋找理想農民:單個農戶到職業農民的轉換,有利于對職業農民的個人信用進行約束,以職業農民信用補強農產品質量信用。在三省調研中發現,作為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三種樣態,資本農業企業表現為牟利性較強、流動性較大,在實現對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控制后,易于對農民和集體構成壓制,過分追求利潤最大化,易造成農地的非農利用,資本下鄉最終未必能造福農民,農民與其合作的前景并不明朗。農民專業合作社則在實踐中面臨著變異或異化的危險,有相當數量的合作社僅僅是以合作社的名義,旨在對接政府的相關補貼政策而臨時組建,這種“拉郎配”恰恰會擠壓真正具有內生動力的合作組織的利益空間。相較于上述兩種樣態,家庭農場對于選擇理想農民的制度優勢最為明顯。家庭農場是真心要搞農業,農場主的農業經驗與農業熱情是其他主體形式所不具備的;家庭農場經營規模適中,單產遞減有限。農民作為理性的經濟人,在追求利潤最大化的實踐中證明,以夫妻二人為主要勞動力,專門或主要從事農業生產的“具有適度規模的”家庭農場,可以最大程度地減少決策管理和勞動監督成本,最大程度地發揮“所有者精神”。在農業企業和多數專業合作社中,農民的主體地位并未得到彰顯,而更多表現為農業企業和專業合作社的附屬者和參與者。通過家庭農場作為選擇機制,規避了農民“善分不善合”的難題,有利于選擇真正對農業生產有志向的農民從生計走向職業。
從農產品質量安全的角度考量,家庭農場實現適度規模經營,尋找理想農民從事農業生產,使農民成為一種職業而非一種身份,有利于以職業農民信用補強農產品質量信用。一個市場主體只有達到一定規模,才能對其未來發展有比較確定的預期,也才能使其短期利益與長期利益一致,甚至長期利益更優于短期利益,從而使信用缺失失去原動力和基礎。家庭農場正是在適度規模經營基礎上產生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相比于普通農戶,其規模更大。信用機制缺失的實質,是失信方只想擁有利益而不愿履行義務,這就必然直接或間接地挑戰財產關系和財產規則。因此,法律制度必須讓失信方付出沉重的代價,只有令其得不償失,才能規范其在市場經濟中的經營行為,承擔其應有的法律責任。作為家庭農場而言,普通農民的身份將逐步向職業農民轉變,在此過程中,政府可以加強對職業農民的規范力度,對違反職業道德的農民給予相應的處罰,同時加強政府對職業農民的監督與管理,對違反法律、法規的職業農民給予行政處罰,對構成犯罪的追究其刑事責任,并加強職業農民的市場準入和禁入的限制,從而提高職業農民的公信度,以職業農民推動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發展。通過將職業農民的個人信用與家庭農場的主體信用進行有效連接,將極大提升家庭農場及其所生產的農產品質量安全的信用等級,夯實農產品質量安全的第一道信用防線。
(二)有利于催生品牌效應,以內部監督強化農產品質量約束機制
在三省調研中發現,幾乎所有的家庭農場均采取企業化經營模式。從法律主體的生成角度來看,在湖北、安徽和江西三省,均有部分縣市地方政府制定了家庭農場的認定標準:如新建縣專門出臺了《新建縣示范性家庭農場認定管理辦法》;宜昌市夷陵區、宜都市也出臺了類似規定,宜都市就要求,必須養殖山羊100頭、養豬存欄500頭、水產面積50畝、綜合性農場10畝以上的才可申請成立家庭農場。首先由農戶自愿申報,經管局核查,主管農業副鎮長審批,再由相關部門(水產局、環保部門等)認定合格后,由工商部門辦理營業執照。家庭農場作為法律主體的產生需在農經管理部門按照地方標準進行初步認定的基礎上,由工商管理部門發放個人獨資企業營業執照或個體工商戶營業執照。在家庭農場的經營運作中,均按照企業化模式進行運作,包括有標牌,即有營業執照,并有注冊資金,家庭固定從業人數一般不少于2人,有固定場房場地和管理設備,設立家庭農場標牌,相關生產管理制度齊全,并需上墻公布。
部分家庭農場注重進行品牌建設,如郎溪縣梅渚鎮桃園村桃源農場2009年開始進行水稻加工,并創辦福源米業有限公司,每年加工水稻一萬五千噸,利用自己家庭農場所生產的水稻進行加工,并注冊了商標,其水稻產品的附加值提高較大。地方政府對家庭農場的補貼政策也鼓勵家庭農場進行品牌建設,如宜都市就對家庭農場注冊商標進行獎勵;其他地方也對示范農場進行獎勵,鼓勵家庭農場創出品牌。農業企業和專業合作社更多的是資本和人的集合,而對于家庭農場而言,無論是品牌還是商標均屬于家庭農場所有,從利益角度考量,作為家庭主體比其他主體更具有進行品牌建設的利益沖動。
通過品牌的塑造以及本身所獨具的內部監督成本較小的優勢,家庭農場相比于家庭分散經營在保障農產品質量安全方面的優勢更加明顯:在三省調研中發現,多數家庭農場在生產上實行“五統一”,即統一品種、規格、操作程序、時間以及生產資料,有效控制和保證農產品質量;家庭農場注重認證無公害農產品、綠色食品、有機產品,提高農產品的知名度和美譽度;部分家庭農場積極注冊農產品商標,形成品牌效應,擴大產品的銷售渠道和市場占有率。與專業合作社內部存在合作成本的問題,即存在“搭便車”的問題,導致監督成本高企不同的是,家庭農場在監督成本方面顯著降低。對于農產品質量安全而言,生產環節的內部監督是關鍵,而信息不對稱條件下經濟主體的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是一種普遍存在的經濟現象,解決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的關鍵是消除信息的不對稱。家庭農場主要由家庭成員負責經營運作的正式制度,與雇工之間的地緣關系和業緣關系等關系型控制制度,構建了縱橫交錯的立體監控體系,實現了家庭成員與雇工之間在農產品質量安全方面的連帶責任。這種基于內部的高效的監督機制成為家庭農場保障其產出農產品質量安全的關鍵。
綜上,家庭農場的品牌建設是其發展壯大的重要環節,而基于內部的監督成本較低是其發展的重大優勢,這兩個環節對于保障農產品質量安全均具有重要的制度價值。
(三)有利于降低行政成本,依托家庭農場自我管理建立農產品質量監控機制
三省調研發現,家庭農場已經普遍采取市場化經營的策略。調研發現,由于種糧的比較收益較低,從事糧食作物種植的家庭農場數量不多,從事養殖業、林木花卉、茶葉等為主要類型,究其根源,家庭農場的運作是以市場為導向的。在農機具、化肥、種子等采購和農產品的銷售等環節均是以市場為面向,在此方面,基層政府和村委會幾乎沒有任何功用。而家庭農場的興起對于建立農產品質量保障機制意義重大,其主要表現在有利于實現政府對農產品質量安全的全方位監管,節約技術指導和質量監管的行政成本。這一點相比于農業公司更有優勢,農業公司由于處于壟斷地位,他們往往通過與農戶之間的不平等契約增加自身的利潤,而將風險轉嫁給普通農戶,農戶勢單力薄只能靠選擇偷工減料,濫用化肥農藥甚至是造假等手段來追求效益最大化。面對眾多分散的簽約農戶,由于監督成本過高,無論是農業公司還是專業合作社均難以逐一對農戶的農產品生產過程和最終產品質量進行監督管理和責任追究。三省調研發現,相比于家庭分散經營,各地對家庭農場及其農產品的生產過程管理更加規范。如新洲區方楊村興源家庭農場和三叉路村宏華祥家庭農場不但接受基層經管站等部門的全方位監督,包括用藥、養殖的水質標準、土壤的質量,基層經管站還對其用藥、種子、養殖技術等進行多方指導。而家庭農場自我管理亦較為嚴格,由于家庭農場的興衰直接關系到家庭經濟的現實發展,因此,在家庭農場內部,家庭各主要成員親自參加農業生產,對于農產品生產和銷售等環節的自我管理更為到位。endprint
在農產品質量監管方面,行政成本高企的問題無法回避。由于受監管主體在技術上往往擁有信息成本優勢,基層人民政府要想對受監管主體進行有效監管,必須在相關的技術、專業、行業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和精力,形成龐大的組織,直接增加政府監管的運行成本。考慮到財政預算、監管的成本收益比例,導致地方政府不愿意或者沒有能力監管。調研發現,家庭農場的運作特別是農產品的生產不但接受農經部門的指導,還需接受質量監督部門的監管。家庭農場的興起有利于克服以往政府監管部分對分散農戶和大量農產品監管成本過高的問題。由于家庭農場的農產品均是按照統一標準生產,質量監測部門只要進行小部分抽樣檢測就可以了解該家庭農場整個同類產品的合格程度,大大減少了質量監測人力物力的投入,并且也避免了漏檢情況的發生,有效地提高了質量檢測部門的工作效率,節約了大量的行政成本,便于建立完整的農產品質量監控體系。
三、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機制建設的視域轉換:從產品到主體
雖然《農產品質量安全法》已經頒布實施多年,但總體來看,我國農產品質量安全的基礎依然比較薄弱,形形色色的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時有發生,農產品質量安全監管的長效機制尚未建立起來,普通消費者對此尚不滿意。而這一現象產生的根本原因仍在于農產品生產的主體分散導致其責任缺失的問題。雖然《農產品質量安全法》第54條將農產品質量缺陷民事侵權責任改為無過錯原則,但是農產品生產者、加工者并非在訴訟中處于不利地位。由于我國農業生產規模小而分散,由何種主體來承擔農產品質量安全責任需要加以明晰,否則法律責任難以轉化為實際的違法成本,農產品質量安全也無法得到保障。建立農產品追溯機制的落腳點仍在農產品生產責任主體制度。所謂可追溯系統就是在農產品供應的整個過程中對農產品的各種相關信息進行記錄存儲的質量保障系統,其目的是在出現農產品質量安全問題時,能夠快速有效地查詢到出問題的原料或加工環節。其最終落腳點在于對農業經營主體采取有針對性的懲罰措施,由此來提高農產品質量水平。
據此,建立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機制是以農產品生產主體責任制度搭建為抓手,其重點仍是構建農產品生產主體制度,而落腳點仍在于構建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在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三個構成部分中,農業專業合作社和農業公司雖然對于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機制的構建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但家庭農場的作用更為突出。未來家庭農場無疑將成為我國農產品生產的主力軍,將有效集成現代農業生產要素,有效整合我國傳統家戶制農業生產模式,成為農產品特別是大田作物農產品的主要提供者。在種養業生產環節應主要采取家庭農場的經營方式。家庭農場是我國傳統農戶經營的升級版,通過家庭農場有效地融入農業生產之中,完善農業生產的組織結構、信譽機制、生產過程干預、質量監督等,是破解農產品質量安全困境的一條現實路徑。這一路徑的本質在于將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機制建設的重點從農產品的監管轉移到通過產品追溯主體,進而完善農產品生產、經營主體的信用機制、約束機制和監控機制,以構造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為核心,將市場信用內化到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意識中,將法律責任融入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構造中,將監控機制嫁接到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生產中,這才是實現我國農產品質量安全保障機制建設的可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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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Construction of Security Mechanism for the Quality and Safety of Agricultural Products Based on the New Agricultural Management Main Body
責任編輯許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