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生死

馬德

好多人都希望活在圈子里。

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圈子里有溫暖。所謂溫暖，就是這里有一群投脾氣的人，說彼此投緣的話，同聲相和，同氣相求。這種感覺，恍若在陌生的世界走了太久，一下子找到了組織。溫暖感，其實就是一種知音感。最小的圈子，只幾個閨蜜，若干死黨。大點的圈子呢，譬如各種沙龍，或者某個協會，掛羊頭賣點狗肉什么的。一伙人，愛好相近也好，臭味相投也罷，總之湊到了一起。

往惡心了說，圈子，就是那個你再混賬也有人呼應你的風騷的地方。

這是一種自我生命的歸屬感。一個人在精神天地里，總得要嗅著氣味，找到同類。沒有同類的生活是孤獨的。孤獨的意思是，你活得精彩沒有人欣賞，活到落魄沒有人疼惜，盡管身邊人來人往，卻好像被全世界遺忘。這樣的孤獨，是多么深的蒼涼。

問題是，有的人一旦沉溺到圈子里，就不愿再出來了。時間久了，圈子的溫暖，成了生命所必須的熱鬧。陷在圈子里，其實是留戀在熱鬧里，不能自拔。有時候，明知道圈子會荒廢了自己，甚至毀滅了自己，但就是不能拔腿出來。因為，這樣的熱鬧一旦失去，屬于生命的滋味就會盡失。這種冷清和落寞，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

再有理想的人，廝混于這樣的圈子之中，也難免志向灰飛煙滅。

圈子有溫暖，也生是非。小圈子會生小恩怨，大圈子會生大是非。看似志趣相近的人走到了一起，卻難免各自心懷鬼胎。于是，有人使壞，就有人受傷。有人在背后說三道四，就會有人躺著無辜中槍。這是圈子不好玩的地方。

親見一個人，入了某個圈子，一天到晚，吃喝玩樂，形影不離，一幫人好得跟三生有幸似的。但，沒多長時間，就臭了。很快，他入了另一個圈子，且喜上眉梢。他說，這次的人錯不了，都是商界領袖大公司老板什么的，素質好，修養高。然而，沒半年，又臭了，還直罵那些人勢利眼。問之，既然這樣，為什么還要跟這些人混在一起。他說，不就是圖個人脈嗎。

原來，他是奔著利用別人去的。

奔著互相利用而結成的圈子，易結，也易散。這個世界，利益的鏈條最脆弱，跟利益談友誼，就像跟流氓動感情一樣，你全心全意換來的，只能是三心二意，或虛情假意。一個圈子，一旦有了利益的交易，就容易藏污納垢。再華麗的圈子，最后，都會淪陷在骯臟和不堪里。

干凈的圈子，風格都淡泊，只是喝喝茶，聊聊天，然后鳥獸散。你可以瘋一點，傻一點，這都沒有關系。干凈的圈子，易養干凈的人，干凈的靈魂。你可以卸下面具，率真地活在這些人周圍，而無需為這樣的率真付出什么損失什么。在這樣的圈子里，你是輕松的，自由的，完全不用設防。

這個世界，真正干凈的圈子沒幾個。一個圈子，就是一個江湖，就會有幾分江湖險惡。你所要明白的是，圈子都是由人組成的，人性有多跌宕，圈子就會有多動蕩。圈子里有好人，就會有壞人，有君子，就會有小人。

鳳凰衛視主持人竇文濤，每天“鏘鏘三人行”，客座嘉賓都是學界商界演藝界的名流，按理說，他應該有一個特別大的圈子，讓他一天到晚混溺其中。然而，除了做電視節目，更多的時候，他都喜歡一個人宅在家里。

一個人，得活在一個圈子里，否則會那么孤獨。但，最好時常離圈子遠一點，好讓自己活到安靜。這個道理，不活到一定的份上是不會明白的。

是的，遠離圈子，與親近圈子，一樣重要。說得再文藝一點，就是：遠離圈子，珍愛生命。

（編輯/楊逸 劉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