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

遭遇中年危機
2010年年底,《讓子彈飛》帶來的巨大反響和鋪天蓋地的贊譽,讓姜文一時間有些暈頭轉向。等到這股熱潮過去,姜文突然感到極度迷茫和空虛。他就像一個拼盡全力登上頂峰的人,俯瞰完美風景后無所適從。平淡的生活激發不了姜文開拓新事業的興奮點,他不再喜歡參加那些亂七八糟的應酬,對接到的劇本沒有一個瞧得上眼。
那段時間,姜文經常把自己關在書房,反反復復看自己之前拍的那些影片,越看越覺得自己現在一無是處。對待妻子周韻和孩子,姜文也沒了以前的溫柔和細心。他經常一臉的苦大仇深,稍不順心,就劈頭蓋臉發脾氣呵斥兩個孩子,過后又懊悔不已。姜文甚至很少住在家里,常常在工作室一呆就是兩三天。
失去夢想的支撐,人生就會變得蒼白無力。姜文的創作靈感處于休眠狀態,他厭食、疲憊,莫名悲觀。
一天,百無聊賴的姜文在家里收看電視節目,無意中看到電視里的一檔保健養生節目,專家提到“暴風中年”這個詞,他才恍然大悟——他們事業的上升空間有限,婚姻也出現了審美疲勞……精神和心理雙重倦怠。
在網上,姜文匿名咨詢了心理專家,專家根據他的種種反常表現,認為他患上了“情緒枯竭癥”。原來,所謂的“情緒枯竭癥”,在成功人士中非常普遍。許多人的事業和財富達到一定階段后,生活失去目標和動力,精神迷茫,活得糾結而痛苦。比爾·蓋茨、巴菲特、成龍、李連杰等人,都曾遭受“情緒枯竭癥”的折磨。這種癥狀輕則自閉、悲觀,重則會發展成憂郁癥。
“那,該怎么辦呢?”姜文看到這個答復,憂心不已。專家說:“只要讓患者重新找到生命的激情和快樂,情緒枯竭狀況就會自然消失,一切回歸正常。”
怎么才能重新找到生活的激情和快樂呢?就在一籌莫展之際,姜文的父親姜洪齊打電話說:“家里的沙發壞了,你過來看看,能不能幫我修一下?”姜文開車來到父母家,一看用了二十年的沙發確實破敗不堪。孝順的姜文當即大包大攬:“我帶你們去家具城買沙發,就買套意大利真皮的吧!”但老兩口節儉慣了,怎么也不肯扔掉舊沙發。
姜文無奈之下,發現那套木質沙發雖然棉布開裂、彈簧松軟,但里面的木頭卻是真材實料。姜文靈機一動,動手拆掉沙發外殼,買回來幾張海綿墊子鋪在木板上,再讓母親和周韻齊心協力用一塊蠟染藍布縫好套子和幾個大靠墊,結果,這套花費不足百元改造過的舊沙發,受到全家人的稱贊和好評。
姜文受到鼓舞,用一塊淘汰下來的木板一鼓作氣地給父親制作了一塊棋盤。由于幼年時隨父親在部隊大院住過,姜文不但養成了霸氣、野性的一面,動手能力也變得很強。姜文坐在院子里,先用刨子細細打磨木板,再刷上亮光漆,然后用墨線精心繪制好楚河漢界。這塊木板最終變廢為寶,不但讓父親樂得眉開眼笑,也讓他油然產生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感覺。
現在,各種商品應有盡有,壞了的東西也可以花錢找人修。姜文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過這種動手創造的樂趣了,看到家人欣喜的樣子,他第一次露出舒心的笑容。
在敲打中發掘樂趣
在敲敲打打中,姜文的心情慢慢好了起來。得知著名導演居然在家玩起了手工活,朋友聞訊后嘖嘖稱奇,頗不理解。
2011年3月的一天,王朔帶著一盒上好的普洱茶來姜文家里做客。他興沖沖地告訴姜文,張國立、馮小剛等朋友在北京某會所搞了一個“藝術家聯盟”,說白了就是每周聚會一次,在胡吃海喝中交流,碰撞出靈感的火花。姜文搖頭說:“我不去,我忙著呢!”
王朔親眼所見,姜文拿著家里一個廢棄的小鬧鐘左看右看,接著他找來兒子的玩具火車,再用螺絲和扳手一番改裝,鬧鐘就巧妙地安裝在火車頭上。一擰鬧鐘的發條,小火車就叮叮當當在屋子里亂跑,惹得兩個兒子開懷大笑,對姜文鼓掌歡呼:“老爸,你太厲害了。”
“我看,你這純屬玩物喪志。”王朔憤憤不平地丟下一句話,嘆息著離開了。姜文卻淡然一笑,繼續拿著工具投入他的鼓搗當中……
2011年3月,周韻因在電視劇《金婚風雨情》中的精彩出演,榮獲第一屆亞洲電視彩虹獎最佳女演員獎。這是周韻自出演《讓子彈飛》屢次獲獎之后,再次將國際大獎收入囊中。沒想到領獎歸來后,姜文送給周韻一個更大的驚喜。
地下室有塊裝修別墅時多出來的曲柳木板,姜文找出來擦拭干凈后,覺得花園里少了一張茶桌。給桌子安上四條腿容易,但姜文總覺得少了點什么。他轉悠到書房,看到陳列柜里的一柄古劍,眼前一亮。姜文用木工刀在桌面上一片一片削出一道木槽,將古劍紋絲不差地鑲嵌到了桌面上。
周韻回來后,姜文率領兩個孩子在自家小花園為她舉辦了一場小型慶功宴——茶話會。一把巨大的遮陽傘下,是一張改造成的小木桌,桌上擺好了茶壺和茶盅,桌下是一個雅致的的青花瓷盆。沏茶,溫杯,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姜文將桌面上的古劍緩緩抽出,溫杯后的茶水順著那道槽飛流直下,落在地上的青花瓷盆里。
“怎么樣?這叫抽刀斷水水更流,有意境吧?”姜文得意一笑,周韻贊嘆不已。再一問,原來那個青花瓷盆是姜文從家附近揀來的。盆的底部本來有個窟窿,姜文找來一塊瓷片粘好后,放在地上接雨水,既別致又實用。
2012年4月,姜文在云南麗江置辦下一方破舊的院落。當他第一次帶著周韻和孩子們踏進荒草叢生的院子時,周韻心有余悸地問姜文:“你不會要在這里拍鬼片吧?”姜文笑而不語,指揮著兩個孩子一起干活。度假變成了勞動,見姜文興致高漲,周韻也只好參與其中。
一家人整整收拾打掃了三天,才把灰土、野草清除干凈。接著,姜文從一家汽車維修店弄來大大小小十幾個輪胎,放在院子里。輪胎中間填滿土,周韻和孩子們種上從野外挖來的紫云英、八瓣梅、雞蛋花……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而姜文脖子里戴著毛巾,拿著鋸子滿身大汗地切割木板。周韻脫口而出:“孩子他爹,你干活的樣子真是太帥太MAN了。”受此恭維,姜文哈哈大笑。三天之后,從餐桌到吧臺,都有了雛形。姜文逛街時從路邊淘來一個廢舊的中藥柜,刷上清漆后,煥然一新,用來收納周韻的首飾和孩子們的玩具,并且自豪地給這個藥柜取了名字:時光百寶箱。
周韻提議不如在院子里做一個陽光房,姜文有求必應。他搭建起來的木板上不但安裝了門和窗,還用幾塊大型玻璃做成透明的屋頂,這個灑滿陽光的小屋里擺滿了杯子和花瓶,成了院中一景。常年在別墅和玩具屋呆著,突然在院子里實行散養,孩子們都快玩瘋了。
最令人叫絕的是房間里那盞極具藝術感的落地燈,那是姜文揀來一棵干枯的樹苗,在樹枝上七繞八繞安了一圈熒光燈,底部用幾塊鵝卵石固定住,晚上開燈后,流光溢彩,獨一無二。這個居所,成了姜文和孩子們最喜歡的地方。
從動手回歸電影
光玩木工還不夠,從麗江回來后,姜文又來了一場大的折騰——改裝家里那輛閑置的五菱之光面包車。這輛車是姜文還沒成名前買的,等他成名后就一直閑置在車庫里落灰。
首先,姜文把車里的三排座位全部拆掉,接著在木板上繪制好門板的形狀后進行切割、組裝,再配上一個立柱式洗漱臺和簡易馬桶,就形成了一個獨立小巧的衛生間。之后,姜文在車廂里鋪上木地板,車廂一下子有了高大上的感覺。卡座沙發足夠坐五六個人,等睡覺的時候,把沙發和方桌折疊起來就成了一張大床。
熱愛藝術的人,做起手工活來也十分追求完美。姜文在駕駛座后面安裝了一臺30寸的壁掛電視,他開車的時候,家人隨時可以看國內外電影。姜文還在車頂安裝了最頂尖的音響系統,開著車也可以欣賞美妙的音樂。
歷時一個月,這輛車終于改裝完成。最終效果簡直可以說是舊貌換新顏,原本破舊的面包車被他改成了一輛家用型房車,比起動輒幾百萬的豪華房車,姜文還是覺得自己改裝的車開起來更有成就感。
弟弟姜武親眼見證這個過程,不得不對姜文肅然起敬,他想方設法弄來一輛二手面包車,拜托姜文也幫他改裝。姜文開玩笑:“好吧,那就免費改裝一次,到時請我吃大餐就行。”
“其實拍電影和做手工一樣。當我全心全意投入,一點點把它做出來,過程和結果都是令人陶醉的。電影才是我生命里最大的熱情,已經停歇了兩年之久,我準備好重新上路了。”2013年新年之后,姜文滿懷信心地對周韻說:“等了這么久,終于找到一部打動我的劇本了。我想拍一部民國傳奇女俠施劍翹的傳記影片《一步之遙》,你來演女一號吧!”
重振旗鼓的姜文,再一次投入到新片的拍攝中。為了拍到最美的草原,他不惜停拍一個月,一直等到七月草原牧草茂盛,才率領團隊前往內蒙取景。2013年12月24日,片方發布了 “一步之遙一年之約”賀歲視頻,姜文豪情滿懷地攜主演周韻、舒淇和葛優,與億萬影迷朋友約定“一步之遙,明年見” !
回顧幾年的蟄伏期,姜文總結說,從事業的巔峰到情緒的低谷,人的一生可以腐朽也可以燃燒。重要的是,就算在迷茫和困惑中,也要找到一項興趣愛好作為寄托和精神支柱。唯有如此,方能如鯤鵬展翅,扶搖直上九萬里,絕云氣,負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