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飄雪
咖啡變淡了
和鄭立之間的問題其實早就出現了,只是我一直自欺欺人罷了。
周六早上6點半,他在陽臺接了一個電話,之后人就閃了,堅持4年的賴床習慣頃刻間改變。破門而出的時候,他折回身,在門旁的正衣鏡前駐足10秒,愈加反常。
這個電話,讓我莫名緊張起來。隱約聽到,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她究竟是誰,是鄭立的新歡和還是舊識?
我把咖啡杯推給對面的大衛,一臉憂郁。如果把男人也分成新鮮的和舊識的,那大衛算是我10年前的舊識。當年在大學,如果不是鄭立那首情詩將我打動,現在和我牽手的人應該是大衛。
大衛默默地將咖啡杯拿起來,喝了一口,擰了擰眉毛,輕嘆一口氣:咖啡淡了。
我詫異地品了一口咖啡,覺得似乎沒什么改變。
大衛搖頭,再嘆:我說的是跟昨天比較,這咖啡淡了。
心情還是昨天的心情,咖啡卻不再是昨天的咖啡。我突然明白了大衛所指。
告別大衛后,我給鄭立打電話,告訴他:早上給你熱的牛奶,涼透了。
面條也有委屈的時候
我怕失去鄭立。畢竟,我們有著3年大學的美好時光,有著4年朝夕相處的生活經歷,老夫老妻一樣過久了,我依賴他。
我相信,鄭立對我也一樣,因為他說過,這輩子總也吃不膩我做的面條。
因為打小喜歡吃面,所以我對做面條情有獨鐘,炸醬面、打鹵面、擔擔面、蝦仁丸子面,樣樣精通,總是讓鄭立吃得腸肥肚圓、心滿意得。
今天晚上,我做了各種口味的面條,卻一直不見鄭立的身影。電話里,他只說了一句:我忙著,先這樣吧。
面條一點點坨成了疙瘩,過了水,竟然一根根斷了,像一只只斷了線的風箏,莫名委屈。
我的眼淚落下來的時候,鄭立推開了家門,時針指向夜里11點半。
看到滿桌的面條,他愣了,再看看我,有些赧顏。
我想要的,不是一句道歉或者三兩句虛假的解釋。拿起包,我沖出了家門,身后是鄭立的叫嚷:大半夜的你想去哪兒?
他喊得兇,我跑得快:心里有時間的人,怎么就忘了家里還有一個分分秒秒惦記他的人呢?
一路直奔酒吧,沒喝幾杯,我就醉了。大衛到的時候,我只有沖他傻笑的份。他倒是滿臉心疼,默默安慰我。我哭了,問他:如果我當初選擇的是你,你一定不會這樣對我,是不是?
大衛一臉誠懇,忙不迭地點頭:當然,我會像珍惜眼睛一樣珍惜你。
半醉半醒之間,我愣了一下。何曾熟悉的一句話,當年鄭立追求我的時候,這句話說過不下千百次,可現在結果又如何?
我不相信這句話。我推開大衛,踉蹌著要離開。大衛想扶我,這時卻來了電話。他顧不上接聽,扶起我,心疼地說:讓我來照顧你。
他的手機鈴聲固執地響著,我笑他:趕緊接吧,一定是安美打來的。
安美是大衛同居兩年的女友,我并未見過她。每逢同學聚會,安美總是不放心大衛,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來催他回去。
安靜的午夜長街,電話響聲很刺耳。安美的固執和我的堅持,讓大衛不得不接手機。他只說了一句:忙著呢,先這樣。
電話掛得異常干脆,卻聽得我心驚膽戰:這樣的回復,是男人的慣用說辭么?
我的心一點點冷下去。
鄭立的電話就在這刻打來,我毫不猶豫地接了,如同找著了告別大衛的下臺階。我對鄭立說:我馬上回去。
懶于面對的何止是婚姻
關于我的去向,鄭立一直不問,先是給我一杯熱牛奶,然后是兩碗西紅柿雞蛋面。
牛奶有助于睡眠,雞蛋面是當初鄭立學習做飯的第一課。那時,他喜歡守在我身邊,看我如何做面條。嘗試過幾次之后,他最終決定只學雞蛋面這一種。
面條冒著熱氣,鄭立催我吃下去。我突然淚流滿面,上前抱過他,無語哽咽。
晚了,睡吧。鄭立不接我的目光,轉過身去。
我張了張嘴,不知該問他白天去了哪兒,還是該說自己晚上跟誰在一起。
睡不著,我輾轉著,看到了鄭立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我伸出手,夠不著,身子動了動。就在快拿到手機的時候,鄭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咳了一聲,我的手在半空打住,縮了回來。
一夜無眠。
第二天周日,我早上朦朧著剛睡醒,鄭立已經穿戴整齊。他說:今天我媽要復查,得到醫院去看看。
我趕緊起身,穿衣,洗臉,琢磨著給他媽買點什么。雖然我們還沒結婚,但我跟鄭家二老早已熟稔得如同自家人,特別是他媽一直把我當準兒媳,我盡點心意是應該的。
我看著鄭立:咱買點蛋白質粉吧,那東西適合吸收還有營養。
鄭立一臉淡然:隨便。
走下樓,我到超市買東西,結賬時發現現金不夠,跑出來找鄭立要銀行卡。刷卡的時候,我記起他每張銀行卡密碼都是我的生日,心里突然就暖了一下,特意又跑進超市給他爸買了兩瓶酒。
鄭立看到酒,有點不悅:看我媽,你給我爸買什么東西!
我笑著說:兩個老人,咱都得想著點不是?
我笑得嫣然,鄭立看著有些茫然。我挽過他的胳膊,心中卻突然涌起一種家庭的感覺,試探著說:花錢就花錢唄,早晚還不是一家人。
鄭立依然淡漠,話說得更加冷漠:到了醫院,如果我媽說起結婚的事,你就敷衍一下。
我愣了,反問:結婚就這么讓你反感嗎?我們相識7年,我們馬上就30了……
鄭立打斷:那就30以后再考慮婚姻。
我氣結:憑什么?我現在就想結,怎么著!
要結你自己結,我沒做好準備!
你是沒準備好跟我結婚,還是準備去跟別人結婚?
鄭立不語,甩開我,獨自前行。
所謂距離,敵不過朝夕
走出兩步,我突然回頭。
跟鄭立就算結束,至少也該向他父母說個明白。走到病房門口,聽到鄭立跟父母的對話:小雪臨時有事來不了,不過她很記掛你。真的,這些東西都是她買的。我倆好著呢,放心吧。
他在父母面前說盡我的好話,讓我剛才生的氣莫名消失了一大半。
推開病房,面對他的父母,我更是說盡鄭立的好話。
他母親笑了,告訴我們,兩個人之間最難的就是朝夕相處。
我特意拉起鄭立的手表示:我們之間相處愉快。
皆大歡喜地退出病房后,鄭立有些歉意,跟我說對不起。
我看著他,突然不知說什么才好,7年過去了,我以為我們已經變得血肉相連,可為什么心卻離得越來越遠?
想到他母親的話,我不由落淚:你感覺快樂嗎?
鄭立抱過我,一臉真誠:我想的最多的是,你過得是否快樂。我們的房貸還有兩年就可以還完,兩年之后正好你30歲,本想到那時給你一個完美的婚禮……
我搖頭: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輩子我們能坦誠并快樂地相處下去嗎?
鄭立無比肯定:一定能!
我偎進他的懷里,哽咽點頭,給他信任的回答。我怎么會不知道,兩個人之間,信任和快樂同等重要。
所謂距離,敵不過朝夕。朝夕相處的兩個人就像兩只相互依存的動物,冷暖共享,炎涼共度。
走了這么久,放下他不容易,那么就選擇信任吧,只當讓兩人保持一段適當的距離。所謂幸福,其實都是在堅持中得來的吧。
編輯 尼尼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