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品在楹聯修辭中的應用

● 韓進卿

《聯律通則》第七條指出：『對于歷史上形成且沿用至今的屬對格式， 例如……詞法中的互成、交股、轉品…… 凡符合傳統修辭對格，即可視為成對，體現對格詞語的詞性與結構的對仗要求， 以及句中平仄要求則從寬。 』

本文試圖對轉品在楹聯修辭中的應用加以闡述。轉品是人們撰聯、寫詩或寫文章時常用的一種修辭手法、一種寫作技巧。是指把一類詞語移作另一類的詞語來用，是詞語的活用。 在構句時改變詞匯原來慣用的詞性，如將形容詞或名詞轉成動詞使用。作為一種『歷史上形成且沿用至今的屬對格式』，說明轉品古已有之。 如：

解衣衣我，推食食我；

春風風人，夏雨雨人。

就是一副集句聯。 上聯出自《史記· 淮陰侯列傳》，下聯出自《說苑· 貴德》，這四種重字后面的『衣、食、風、雨』都是名詞轉為動詞使用，并都讀去聲(義、四、鳳、玉。風在現代漢語中已無去聲)。諸葛亮《出師表》有句『親賢臣，遠小人，』『親、遠』本意都是形容詞，這里都用作動詞，當親近和遠離講。宋朝蔣捷《一剪梅· 舟過吳江》名句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紅、綠』是將形容詞轉成動詞用了。這種轉品的屬對格式一直沿用至今。 毛主席《沁園春· 長沙》：

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其中『糞土』就是轉品，是把舊社會和萬戶侯一樣的這些官僚軍閥、 達官貴人當成糞土一樣看待。

如何確認聯中的轉品呢？ 這要在語言環境中考核、體會，如按一個詞的原有本意理解講不通，而換個角度，把這個詞看成另一個適當的詞運用，則能講通，并且有更好的效果，那么就可以判斷這個詞是轉品。如上面提到的：

親賢臣，遠小人。

這『親、賢』都是形容詞，用來修飾『賢臣』和『小人』這兩個名詞，在語法和邏輯上都不通，如果將這兩個字當動詞理解，當成親近、和遠離講，就會既通順又簡練，所以這『親、賢』就是轉品。

轉品往往是一個詞轉成另一個詞，但有時一個詞也可轉成兩個或多個詞。 當年康有為悼念譚嗣同(字復生)的聯：

有為安有為哉？

復生不復生矣。

前一個『有為、復生』都是一個名詞，后一個『有為、復生』則都是副詞、動詞兩個詞。 這樣的轉品，是一轉二。 還有《聯都網》『蓬萊山人』出句：

百萬大軍徐向前；『無為而為』對句：

兩三倒腳齊達內；

這『徐向前、齊達內』按名詞理解，是一個詞，要按短句理解，則是三個詞，應是一轉三。

轉品在楹聯中如何形成對仗呢？ 一般來講，上聯若用了轉品，那么下聯也應用轉品。 相傳唐伯虎與祝枝山對句：

水車車水，水隨車，車停水止；

風扇扇風，風出扇，扇動風生。

這第二個『車』和『扇』就都是由名詞轉成動詞，其余還按名詞，上下聯都一致。 傳說清末兩位重臣李鴻章(合肥人)、翁同龢(常熟人)相互譏諷：

宰相合肥天下瘦；

司農常熟世間荒。

這『合肥』與『常熟』，都是既用了轉品，又用了雙關，上下聯的修辭也都一致。當然也有例外，如天津邢廣域題廊坊市『百頃荷塘』聯：

楊花柳絮，河詠龍吟，百里荷風乘雅興；

蛙鼓蟬琴，魚躍蝦跳，一臺好戲兆豐年。

這里『蛙鼓蟬琴』的『鼓』和『琴』，都是名詞轉成動詞，但與之相對的上聯『楊花柳絮』則沒有轉品，可是這里也對仗很工，鼓和琴仍按名詞與花和柳相對。實際上『蛙鼓蟬琴』是『蛙敲鼓、蟬彈琴』，省略了『敲』和『彈』。

那么，轉品在楹聯或詩詞中有何作用呢？我覺得一是增加對聯或詩詞的深度和韻味。 如眾所周知的王安石《泊船瓜洲》名句『春風又綠江南岸』，這『綠』字，就是由形

容詞轉為動詞，這一個轉品字，提升了一首詩的深度和韻味，流傳千古。

二是增加楹聯的趣味， 如王振全先生有個出句：

拖拉機拖拉拖拉機；

『拖拉機』是名詞，而『拖拉』就是動詞，天津武德巍對句：

拳擊手拳擊拳擊手。

同樣『拳擊手』是名詞，而『拳擊』也是動詞。 趣味性很濃。

三是增加對句的難度，在出句征對時，聯家往往給出有轉品的出句， 如北京張彩玲在《對聯》刊上出句：

茫茫林海馬拉松；

可以理解為在林海里馬拉著松木，『馬拉松』是個短句，也可以理解轉品為長跑項目『馬拉松』，是名詞了，這是三轉一。 有的聯友對出：

郁郁梨園牛得草。

對句很好，『牛得草』既可解釋為牛吃草，又是戲曲名家，很工，同時『梨園』還是雙關，既指梨樹園，又指戲曲界，也是三轉一。 也有人對出：

碌碌農家驢打滾。

同樣很工， 對到這種程度確實不易。《對聯》還有出句如『唐國強盛名聞四海』，也是轉品聯。 二○ 一一年春晚出聯『《游子吟》《鄉愁》《靜夜思》《荷塘月色》』，『吟』和『思』都應是轉品。

與轉品有關的修辭方法還有『換義』，對二者應該分清。 換義是字形和詞性都相同，意義不同； 轉品是字形相同，詞性和意義都不同。如清代某鹽商妾，喜身著淡妝服飾，友人錢鶴灘曾作詩戲之：

淡羅衫子淡羅裙，淡掃娥眉淡點唇。

可惜一身都是淡，如何嫁了賣鹽人？

前面的『淡』字都指顏色， 最后一個『淡』字卻指味道。 字形、字音和詞性都未變，意義卻變了，這是換義，不是轉品，在邏輯學上叫偷換概念。 相傳乾隆有一次下江南，路過一個叫通州的小鎮，想起京城附近也有個通州，便出一上聯：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一隨行見到該鎮當鋪很多，便對出：

東當鋪西當鋪，東西當鋪當東西。

對的很工整、有趣，乾隆很滿意。 實際上這隨行用了換義。 上聯的南北和下聯前面出現的東西都指方位，最后一個東西，卻指物件，這也算偷換概念了。這是我們在用轉品時，應該注意到的。

(065000河北省廊坊市銀河北路122號市楹聯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