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鐵詩歌及評論

Laotieshigejipinglun

萬船娘

服飾是水的一部分

藍印碎花覆蓋周莊水系，輕撥細波碎浪

漾動古鎮春色一朵朵

彌漫出寧靜和嫵媚

包頭巾、束腰兜和繡花鞋

是具象的文化遺產

從遙遠的昨天，快遞水鄉原生態表情

一個時代的飾物

用恒久的款式與色彩

裝飾了另一個時代

會唱歌的萬船娘

臉龐上綴滿《周莊好》的唱詞

她們用慢板的節奏搖著櫓

欸乃聲中，一行又一行吳歌小調

悠然飄出，韻腳工整

她們用方言的平仄聲推梢扳梢

把原生態的新古典主義吳語

轉成國語大調

再切分出流暢的英語詞匯

她們用一萬只船牽動周莊

用一個周莊，牽動一大片水鄉

搖呀搖，搖動日月，搖散了

水中倒影，搖順了逼仄的水巷

搖開了歷史的皺紋

從元末出發，在明朝拐彎

用竹篙輕輕一點南宋的駁岸

整個古鎮就晃動了起來

安坐小船

就是安坐于萬船娘的小調

從萬三家園，坐進九百年四季風情

從千年河道百年屋，坐到千里鶯啼綠映紅

然后，依次穿過富安橋、雙橋和福洪橋

每過一橋

就完成了一次穿越

萬船娘是水鄉的主角，別樣的風景

她們搖的是古鎮，唱的是周莊

把田園風味搖成了華彩樂段

把千年滄桑唱成了浪漫青春

天下女人，要嫁就嫁到周莊做船娘

用一條小船做嫁妝

載滿一生一世的幸福

中市河寫意

幾支蒼老毛竹，洞穿了

幾尊明朝石柱，纏住了下塘駁岸

一面老墻，坐南朝北

板著清朝的面孔，形同魔鏡

斑駁的圖案

游弋著光怪陸離的意象

中市河傍水筑屋，流淌千年

洗盡蕭瑟，擁攬繁盛

溫潤的水流，牽引著萬船娘的

長調短韻，穿街走戶

在古鎮的腰間和腹部潺潺流淌

吟唱著前世今生

普慶和貞豐，兩座古橋

一東一西，默契遠眺

繁體的橋墩，用雷同的筆畫

雙雙按住了中市街的上塘和下塘

猶如一筆重墨，恰到好處地

描勻了古鎮的枯筆

一群老者，從迷樓的故事中步出

緩步登上貞豐橋

沿著下塘，由東而西

從耳順步入古稀乃至耄耋

一對男女，取道普慶橋

循著書生和小姐的私奔段落

安插一些逗號、句號或者省略號

勾畫出若干浪漫

三毛茶樓的文友

茶樓樓主是三毛的文友

兩人從未晤面

猶如周莊的水無法邂逅撒哈拉沙漠

多少年間，只能用傳書方式

傳遞著水滴與沙粒

如今，兩人的空間距離甚遠

一個在水鄉天堂

一個在永遠的天堂

我與樓主也是文友，同城而居

像兩枚果子，長在同一果園的兩棵樹上

他散文，我詩歌

果子成熟后，常常不約而同

掉在同一刊物的兩個筐中

有如倆茶友，同時走進一家茶館

三毛茶樓，與文藝相關

底層廳堂很文學，二樓是書法雅室

西側包廂像一只茶壺

泡上一二粒趣事三兩片情節

斟出來的就是故事、小說或者散文

詩歌偶爾搭載書法

從樓主草書的繁體筆畫中

優雅地流出來

每次去周莊，我總會去茶樓

與樓主品茶，聊天

就著一碟茴香豆、幾片香干

咀嚼生活熱情，回味文學自信

我們會聊得很遠，譬如上世紀七十年代

也會很近，譬如臨河的窗欞花格

及至中市河對岸

流動的面孔與靜止的店面

此時，船娘的歌謠

搭載溫馨的古典主義陽光

以起承轉合的格式

蔓延過來，在茶樓的廳堂潺潺流淌

這是九百年周莊賜予茶樓的別樣溫暖

樓主的名字叫“寄寒”

寄懷的“寄”

驅寒的“寒”

孤獨的桔子

桌上那些桔子

來自于近在咫尺的果園

一大片桔林中，有一棵桔樹上了年紀

那棵桔樹上的桔子先熟了

在同一個果園中，先成熟是孤獨的

孤獨的桔子被摘下

相當于摘下一小塊孤獨的秋天

那些桔子開始背井離鄉

旅途短暫，經歷簡單

其實，那些桔子，生活應該更豐富

它們還有許多路要走

有許多事情要做

像花朵一樣，一瓣一瓣

綻放出自己的甜或酸、悲和歡

是它們的最后一件事

有點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