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修
發 生
一只鐵絲耙子擱置在柴草旁
因了耙子的擱置,往往
勾起柴草的自閉癥
灶膛的火,已熄滅很久
日子就是這樣。每一堆被遺忘的碎屑
都反芻著光陰。它堆在
未被耙子摟過的柴草底部
砥礪最寒涼的濕潮。如果濕潮
一時興起,以前的燥干就發生在
涌動的挪移中
柴草雜亂,最終不知道
耙子能摟出什么,只是用力
與愈發雜亂的摩擦發生互為提醒關系
僅僅,就發生而論
耙齒灼亮
藍 莓
溽熱的暮色里有人在數著
燒孔、綻洞
我正要回到童年的細節里
捉迷藏的瞬間
周旋和重來。其中空當的
隱現,總拘囿于細密的低矮灌木里
突然冒出的一只手
在漿果群中明顯露餡了許多
“夏天來了,你還是
沒找到我”
小巧、逼仄。那些最開始的茂密
指導我貓下來
我在綠葉的縫隙
獨自膨脹——
直到你不存在。直到
我退隱在自我的保護中
紫色透明的皮膚,緊裹
燒孔、綻洞
——“明日的塵埃,將閃耀著進入”
梯 田
臨街的宅
我侍弄著——
傾斜、均衡,一門、一窗
所有邁上蹬階的人都以為自己在移動中
流失。破綻是有的
那腐朽的兩根木質橫梁
耷拉在梯子中間
蝴蝶無處棲落,卸下疲憊的翅膀
成為,漫山遍野
最為脆弱的繩結。幾乎看不見
一面水已斷流
我劈開粗圓的竹筒作引流的渡槽
所有走下梯子的人都以為自己在移動中
流失。我砌壘、楔鉚
堤壩、燈盞、小路
水和泥護住石頭。草木莊稼
護住各自的屋頂
瓷 器
只想做個面癱者,不間歇地
癱在坯體里
最先拱出兩只鼻孔,透幾下氣
又沉進泥潭里——
現身后,套一件透明的衣服,能看見
紋飾。底色或黃或白,面上有
藍、豆青、孔雀綠
衣服是釉做的,經過
高溫還原焰
焰即火焰。秋葉下落的時刻,它推翻
積滿多年的箱底。我們悄悄
收拾著……即便雨夾雪的天氣
大大的耳環,也一直與兩個鼻孔保持
對稱。水珠,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