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居筆記（組詩）

楊修華

家鄉

我的家鄉，高舉著

一面孝行天下的大旗

白天，鄉親們打赤腳

腳板叩響大地

汗水澆灌禾苗

晚上，鄉親們做手工

搓草繩捆綁夜色

扎掃帚清掃日子

我的家鄉，日朗月明

男人是如意郎君

女人是賢妻良母

把勤勞樸素的愛情

搬進勞動場面

八月桂花香

提水的村姑揭開井蓋

濕漉漉的月亮就冒出來了

順著桂花樹爬過屋頂

搖得桂花十里飄香

瓦楞滴答著八月一瓣瓣

花白的心事

母親坐在藤椅上

蘸著桂花香納布鞋

她把月亮當作一枚銀頂針

戴在手指上

母親喜歡月圓的夜晚

母親說：十五、十六月團圓

月缺的時候

母親取下銀頂針

擦了又擦，輕輕放在窗前

村居

老人坐成弓

一只浸染鄉土氣息的蒲扇

把夜色和寂靜扇得踉踉蹌蹌

狗趴成彎彎的月亮

尾巴偶爾搖一下

鄉村明亮一層

孩子們圍坐禾場

古老的故事

一截一截，冒著火星

在爺爺嘴邊閃爍

世界很小，一村一世界

演繹勤勞樸素的人生

世界很大，有家的地方

炊煙，是戀戀不忘的根

河灘

雨，踩著高蹺

又細又長的腿從天上走下來

河面布滿密集的腳印

河灘，一頭奔跑的牛

是一朵懷孕的烏云

鼻環上的繩索

一圈一圈纏在樹干

加深樹的年輪

農閑，牛吃草的季節

樹，代替人

風雨之后

河灘兩岸，莊稼瘋長

一道彩虹架在牛的脖子上

樹下，父親弓身如犁

小村暮歸

牧童的笛聲

把幾只低飛的小鳥趕到樹上

鞭子斜插腰間

一層層拉開黃昏的大幕

牛蹄子，像一枚枚金色獎章

夯實鄉村小路

小河挑水的村姑

挑著兩桶沸騰的蛙鳴

岸邊的青蛙叫一下

桶里的水不停地往外跳

踩著狗吠回家的人

將厚厚的暮色抖落屋檐下

一只門栓，簪子一樣

把月亮的長發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