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三首

詩三首

海默

枯荷聽雨

愛極了這蒼茫之色

這闊天之下的光陰、風骨、靜寂

以及雨打枯荷的隱忍和通達

掙脫靈魂的鎖鏈，你無為的樣子

是我含著淚水剔除的一掬青泥

如何養育一枚清荷一門心思地

往枯里開，往虛無里開

雕梁畫棟之間

有塵埃落定后的幽怨和靜美

雀躍或者沉吟

都是一場細雨留給我的舞姿

唯我獨尊卻又忘記了自我

此刻，我是我的陽光

我是我的快樂，我是我的

深淵。一池的秋聲，一池無言的歌

都不及你的一個眼神，幾十年如一日

清洗一株凋敝的荷，一顆凡心

是一場雨的使命

這一程，我們不說抵達

一

需要怎樣的努力，得以隱藏，得以深愛

一顆初心，千萬里地

奔赴，春風一度，早已過了江南

季節的氣息，滋養著神話的田野

這不是新生，卻可以是一次新的

開始。我們在談論黑暗，談論黑暗之后

方舟、草木以及血脈里涌出的湖水

綿延的湖岸，一千多座連心的島嶼

經年的遺址，點亮一盞記憶的燈火

素衣輕履地走近，幻若桃花的一湖情事

江南，水袖，你詩行的深處

有我由遠及近的一聲輕喚——

一縷春羞，一闋水祭

請讓我隨便做你湖心的一滴靜水

或者做你島上的一株植物

把余下的光陰唱得字正腔圓

水潤恣肆……

類似于信徒的找尋，我與你

必是苦苦相憶，于豐潤的水中

我是一條深水的魚，逆水的潮聲

說出真相——

壯闊的水障

納入更深的虛懷，只為一聲輕念

我便內心蓄滿八百里水泊

日日夜夜，用意悱惻

拈花一笑的青衣，隱匿四月的天書

仿若多年前，兩個相愛的人

守著燈火，守著水潤的作坊

默默相望：向未知的一切祈禱

二

這一程，我們不說抵達

我們只談論土地上的種子長出的神話

一座島嶼，一棵樹或者一片綠地

以千奇百態之姿

捻開萬頃碧波，你就是我的

千朵青蓮，沐浴梵歌

停泊矚望，此刻

我把自己交給深淵，交給起伏的風

以血脈相通的熱度，流向親愛的祖國

對著歷史敞開懷抱——

“那么，我就會變成霞光和云霧

呈現在天際——這安寧的國度”

神秘的水下古城，有多少朝代

輕輕翻身，碰醒沉睡的舊時光——

家廟、宗寺以及那一年

驚慌流過的千年馬幫

此刻，我，或者我們

從旅程的第一步起，為稟賦

為顛沛的疆域

光陰難鎖探尋的目光，那一聲

熟稔的呼喚，被你的萬頃碧波滋養

也被你的羽翅和火焰照亮

從此，我哪兒都不想去

清明祭

這一刻，自冬天而來的一場雪

覆蓋不了一座墳塋，甚至一棵

枯草。每一片葬身大地的雪花

是誰的一滴清淚，不卑微

也不崇高，不依戀更不懷念

其實，我只關心自己

那些語無倫次的日夜

被這場預料中的降雪分割

局部的細節成為另一種抒情

在火焰上舞蹈

我是那個丟失了行囊的騎手

在奔赴的路上

忘記炊煙

忘記春天和花開，醉心于

一場大雪帶來的寒

這樣的時候，我可以

像放下一片雪花一樣

放下自己和整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