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芙（外三首）

□王妃

像一本經典著作，裝幀如此精美

當我們打開它，我們的驕傲在于

破壞、攫取

——那深藏在體內的香氣

我挑了一顆白色的巧克力

四十年前的你和四十年后的你

不必也無需想象和預知

在我心里，你就是這個顏色的：

白色。

永遠的白色。

唇齒相依的白色。

安迪?沃霍爾說

最撩人的吸引力來自

從未相遇的兩極。就如

我與這枚黑色的巧克力

彼此的相望，互置的詭異和魅惑

然后是迫不及待……

“永遠不去做是非常刺激的。”

情色的真相就是

黑色巧克力在你口中留下的

真相

來一枚這個吧，草莓味兒的

兒子指給我看，一顆心型的

粉紅色的巧克力

鮮艷的、精致的、靚麗的粉紅色

我想起逝去的青春——

渾身長刺卻身段柔軟，那些酸酸的，甜甜的

飽滿的紅草莓

剩下的，都是巧克力色的了

也許我的味蕾已經散失了辨別的功能

也許這一切就是為了證明：

不加修飾的巧克力色

才是巧克力的真身……

感謝德芙。它的甜膩，愉悅，絲滑，

再次喂養了我的貪婪。盡管，

最后，我不得不面對：

一個精美盒子的空，和

舌尖上的空

率水河邊的牛

一萬滴水的奔跑也帶不動它

高高的防洪堤是主人設下的監牢

它朝飲露，夜觀星

把漫長的白天都交付給了茂盛的青草

寂寞囫圇一口就吞下去了

憂傷也是

你看見的這一頭低首啃食的牛

已經聞不到翻卷的新泥味兒

四蹄踩不出窩窩，更不見一只滑溜的泥鰍

它發出的低音單調。偶爾也抬頭望望天

太陽太熱，浮云又太遠

這頭牛只能在清水里找到干凈的自己

大多數時光，它在安靜中反芻

把那些囫圇吞下去的吐出來

咀嚼，咀嚼，細密的事物變得黏稠

它咽下去，咽下——

這不知甘苦的食糧

在身體里制造內傷

又滋養著內傷

最后一片落葉

黃斑占據了你的臉龐

愛情已成為隔夜的話題

你落單了

走來走去的人，籠著雙手

長袖里暗藏的風，可以卷走一座城池

你在高處

不勝寒，但有挑戰鷹眼的氣魄

脅下的雙翼展開了

現在，就要被掏空的樹，缺的

并非雷電、暴雨、冰雹和霜雪，而是

一陣凌厲的秋風——

要來就來得猛烈，再猛烈些

這大風啊，足以掀翻草皮

把你帶走

石頭房子

我們的一生都與石頭有關：

尋找。運輸。壘砌……

一座山從身體里搬進搬出

當鋒利割破自己，堅硬的壁壘

將牢不可摧。

只有在郭村、石嶺

在這些拙樸又堅實的石頭房子前

我還能心懷喜悅。

背靠著石頭房子，我僵硬的肢體

終于松弛下來

房子里的煙火，正從冰冷的墻體向外

慢慢傳導、滲透。

當我撫摸，我慶幸

掌心里又握住了一枚

溫暖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