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一個人上路

2014-11-21 03:15:19薛喜君
歲月 2014年8期

薛喜君

我爺左腿的胯關節,不慎在一個大雪天摔裂,他就只能躺在老年公寓的特護病床上喝酒了。半瓶老白干下肚,我爺嘴還沒吧唧完就把鐵床當成了船。坐上這條飄搖起伏的船,我爺樂此不疲地和陳年舊事,和我奶和我奶給他生的兩個兒女幽會。

船上,兒子把油炸花生米夾在拇指與食指之間,拈搓掉紫紅色的花生衣,再把炸得酥脆的花生瓤兒扔進嘴里。他漫不經心地咀嚼,有一搭無一搭地咂酒。我爺倚在船幫的鐵欄桿上,把煙鍋吮吸得吱吱作響。煙鍋里的煙絲仿佛是得到男人愛撫的女人,奮不顧身地燃燒起來,隨即就癱軟地化成了灰燼。我爺再次給煙鍋裝煙,不經意間瞥見兒子的吃相,他氣不打一處來地磕打掉剛抽了幾口的煙,一團暗紅的火炭老鼠屎似地骨碌出來。我爺在心里怒罵,瞅那吃相,就是一個敗家子。沒看誰吃花生還剝花生衣,聽說那東西補血呢。我爺賭氣地繞到船尾處,女兒正佝僂著雙腿,胳膊搭在一把椅子上,覷著眼睛望天。我奶姍姍地來到船上。我爺瞥了一眼女兒,沒好臉色地叱問我奶,“你來干啥,可大街沒見過你這身打扮。走,快走吧。回你那地界兒待著,別在我眼皮底下轉悠,看見你就心煩。”

我奶靠在桅桿上低頭不語。

陽光和雪仿佛是一對交配的蝴蝶,兩者一見面就毫無縫隙地野合在一起。雜交的光,肆無忌憚地從窗玻璃射進來,白晃晃地照在我爺青黃的臉上,我爺想睜開眼睛,眨巴了半天也沒能看清楚,窗前那棵張狂得都快把胳膊腿伸進屋里的老榆樹。我爺掙扎著坐起來,背過光倚坐在角落里。我爺碩大的腦殼宛若垂吊在藤蔓上的老倭瓜,他摸著摔裂的胯骨嘆氣。我爺自言自語地嘀咕說自個都躺二十八天了,咋還不好。都快過年了,興許傍年根能好?我爺給自己信心。“身子骨一直不錯,不能說死就死吧。”我爺臉上有了活泛的笑意。我爺活了八十六年,這是第一次躺在床上。我爺挪蹭到床頭,用搪瓷缸子里的水洇濕毛巾擦臉,擦青筋暴凸的額頭,擦堆著褶皺的細脖兒。對床的“老八”還在張著大嘴打呼嚕,像一頭捆住四蹄干嚎的年豬。

我爺不屑地斜瞪一眼老八。

“吃飯了。”送飯的圓臉女人用鐵勺子敲著鐵桶,宛若喚豬來吃食。老八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拿過枕頭邊上干巴著菠菜葉的小黃盆,伸到送飯女人面前,“打滿。”老八的口水流了下來。“啪——”一勺子煮得熟爛的西紅柿菠菜面條扣到小黃盆里。

“你吃不吃,白天睡覺,晚上連喊帶叫地作人。”我爺聽不清送飯女人的話,也懶得聽,他對送飯女人連眼皮兒都不撩一下。我爺認為送飯女人圓臉上的黑蝴蝶斑,像草叢里一盤干著的牛糞。老八把盆底刮得叮當作響。我爺瞅著老八心里憤憤地罵:“要不是摔裂了胯骨,咋能跟你住一個屋?還笑話我尿床,你好,破面條子吃得山響,還八路軍呢,看那個熊樣吧。”我爺一撇嘴扭過臉去,拿起了床頭上的老白干。我爺“嘖嘖“地喝起來。酒到半酣,我爺又一腳邁上了船,船在他身下又開始飄搖起來。

“讓我媽過來吃點兒。”兒子終于說話了。

“讓她站著吧,她有啥資格吃點,哼——”我爺咂著嘴憤恨地說。

“就你有資格吃香的喝辣的。”女兒覷著的眼睛終于睜開,伸直了兩條腿沖我爺大叫。

我爺噗哧笑了。“還管起你爹來了。”

船突然猛烈地搖擺起來,我爺的酒溢了出去。我爺心疼地哈下腰,用舌尖兒舔起灑出去的酒。他吧唧著嘴說:“還觍臉要吃,要不是她早早死了,我兒女成群能住老年公寓嗎?現在可好,住進特護病房不算,還和老八住在一起。還有你們倆,也跟這個短命鬼學,早早走了。”我爺指指兒子女兒又說:“哪怕剩下一個為我送終,也算我沒白拉扯你們。”我爺抓起桌上的酒杯要向我奶扔過去,抬了兩下手,一揚脖把酒倒進喉嚨里。我爺被酒嗆得咳嗽不止,直到咳出一口濃痰,來勢兇猛的咳嗽和喘息才停了下來。他舉著空杯指著我奶破口大罵……

那年,一冬無雪卻干冷,走在壩上能看到凍死的烏鴉。剛進農歷的臘月,北風一吹,壩邊上手指粗的棗樹枝就喀嚓喀嚓地從中間兒折斷。我爺腳穿棉靰鞡鞋,雙手抄在大棉襖的袖筒里,疾步地走在土壩上。他嘴里哈出的熱氣在帽檐上結了一層白霜,遠遠看上去宛若一個白胡子老頭。咯噔咯噔馬蹄聲由遠而近,我爺驚愕地回頭,原來是他的幺弟。幺弟說:“五哥,別去給人家做過年豆腐,五嫂不行了。”我爺擤一把凍出來的鼻涕,甩出去,他仰起頭對還騎在馬背上的幺弟說:“不行就抬唄。”人高馬大的幺弟小眼睛一瞪,伸手把我爺提溜到馬背上。“那是跟你睡一個被窩的女人,她是一條人命,不是養的貓狗。”

一直被高燒折磨得沒有一滴眼淚的我奶,看見我爺眼里竟閃了亮兒,蠕動著結了一層厚厚血痂的嘴唇,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咽下了最后一口氣。我奶死于傷寒。那年,女兒九歲、兒子三歲。我爺又為一雙兒女當起了媽,他忙完了地里,又忙屋里。兄嫂們都覺得我爺過得不是人日子,都張羅著為他再說一房女人。

“老五,還沒吃飯哪?”

我爺放下往白菜湯盆滴油的筷子,抬起頭瞇縫著眼睛往外看。原來是大嫂,大嫂身后還跟著一個女人。大嫂嘻嘻哈哈地走進屋,她把一個雙手插兜的女人推到我爺跟前兒,說:“給你領來個人,今后就有人給你燒炕焐被窩了。你倆好好嘮嘮,我們家這個老五能干還能攢錢,我婆婆留下的東西都給了老五,老五家底厚實……”大嫂撇了一下嘴,又沖我爺眨眨眼睛,一陣風似地走了。

我爺搓著宛若榆樹皮的雙手,讓女人坐到炕里。女人坐到北炕,雙手還夾在兩腿之間。我爺坐在南炕,拽過裝煙的葫蘆頭,他裝滿煙鍋又用大拇指按實。嗤啦劃根火柴點著,吧嗒吧嗒地抽起來。西斜的老日頭透過窗戶紙,碎金般地灑在女人的臉上。女人菜色的臉生動起來,一件帶紐襻的藍白花夾襖裹出了女人的身段。我爺呆了,他甚至忘記了抽煙。我爺全身的血液直往上竄,撞得腦門嗡嗡地響。我爺用手抹一把汗津津的臉說:“我給你沖碗粉面子喝吧,是地道的土豆粉。”

我爺蹬上北炕的炕沿,打開炕上柜子的鎖,從里面小心翼翼地搬出一大一小兩個雪花膏瓶子,舀出幾大勺粉面子放到二大碗里。又擰開小瓶子的蓋,加一大勺白砂糖。猶豫一下,我爺又狠狠地舀出半勺糖,他瞥了一眼女人。我爺在灶臺前沖好加了糖的粉面子,小心翼翼地端給女人。他對女人說:“喝吧,頂餓還一準甜,我加了一勺半糖。”

女人晃悠著兩條腿低下頭說:“熱。”

“對,晾一會兒。”我爺把碗放到炕沿上。

我爺眼睛里的火花沒有因為剛才的忙活而削弱,相反,全身鼓脹得像一只氣球,挓挲兩手在屋地上滾動。我爺想說點什么卻不知說啥好,想干點什么又無從下手。最后雙手從女人的胸前向上兜了一條弧線,為女人捋起遮在眼前的一綹垂下的碎發。

“老五,你還活著。”

我爺機靈一下望向門口,是住在東頭的“蕭冒煙”。

“啥、啥事,說你冒煙,你就火燎毛了是不?”我爺的口齒有些不清。

“你那個有娘養沒媽教育的兒子又干了好事兒,把麥管插到驢屁股里,吹脹了驢肚子。我家那頭驢眼看要脹死了,你還有心在這里扯閑篇兒,跟個柴火桿似的女人打情罵俏。”蕭冒煙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一眼坐在北炕上的女人,唾沫星子都噴濺出來。

“兒子、兒……”女人睜大了眼睛看著蕭冒煙,又瞅我爺。

“告訴你老五,我那頭驢要是脹死了,你就得賠我兩頭驢。要是敢耍賴不賠,你就當驢給我拉車。”蕭冒煙一甩手走了。

“我、我……”我爺驚慌地站在女人面前,語無倫次地攤著兩只手。

女人扭捏地站起來,哀怨地白了我爺一眼,走了出去。

“唉,粉面子還沒喝呢。”我爺端著碗追到門口。女人頭也沒回地用手拍打著院子里柳條柵欄上豆角秧,棲息在上面的蜻蜓驚飛起來。“唉!花兒都打掉了。”我爺焦急地要把碗撇出去,剛揚起手又縮回來,他就勢坐在門檻上呼嚕呼嚕地喝了起來。我爺喝完了粉面子又舔舔嘴唇,他倒背著雙手去尋找吹脹蕭冒煙家驢肚子的兒子。我爺嘴也沒閑著,他一邊走一邊罵,“操,女人有啥了不起,不做(這里念zou)兒子要女人干啥?”我爺若有所思伸出雙手,“呸,自個這雙手啥都能干,還非得養個白吃飽的女人……”我爺雙腳踏起的陣陣塵土,宛若一縷陳舊的絲綢。我爺飽漲的身心,就如那輪血紅的夕陽一樣,嘩地一下掉到村西頭,癟了。那以后,無論誰再勸我爺再續一房女人,我爺都沒好氣兒地當當磕打煙袋鍋。

癟了的日子沒影響女兒嫁到城里,也沒耽誤貪玩淘氣的兒子成家。只有我爺,終生過著鰥夫的日子。

我爺老了,我爺的耳朵背了,老了的我爺跟女兒一家生活在城里。二十幾歲就沒了女人的他,過上了兒孫繞膝的日子。“這才像人過的日子啊——”我爺坐在床上一邊吧嗒吧嗒地抽煙一邊感嘆。可是好景不長,女兒家突然鍋飛碗碎。我爺聽不見女兒女婿吵架的內容,但女婿常揮起的手,我爺看得一清二楚。我爺搞不明白,女婿多好個人,咋說變就變呢?是官做大了?還是嫌乎他了?我爺想不明白還在執拗地想,他想自個也沒虧待過女婿,女兒當初的嫁妝不提,這些年自個也沒白吃白喝。收廢品賺來的錢都貼補了外孫子外孫女,還最先給女婿買輛鳳凰自行車,買塊上海表。唉,還是女兒不好,她脾氣硬。都怨自個,把女兒和兒子都慣壞了……望著像得了哮喘病,呼哧呼哧開進選礦廠的小火車,我爺把事兒翻過來倒過去地想。想到太陽都落下去了,我爺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

兒子從遙遠的邊陲小鎮,風塵仆仆地來看姐姐。我爺明白,兒子準是為姐姐姐夫的事兒來的。趁著家里沒人,兒子俯在我爺的耳邊大聲喊,“跟我走吧,在這兒名不正言不順。”我爺低下頭想了一會兒,雙手一背下樓去了。我爺再回來,買了一個不銹鋼水壺和一個暖瓶。燒水的鐵壺被女婿砸得不能再燒水了,暖瓶也被女婿摔成了碎片。

我爺很快適應了邊陲小鎮的寒冷,適應了兒子家的生活。一來到這個不大的小城,我爺就看準了撿鐵絲、塑料布、廢紙殼、破布頭這個費力氣卻能掙錢的活。我爺把撿回的東西分類,大塊的塑料布鋪在地上,包上碎小的,再撮點土夾在中間捆結實。我爺討好地告訴兒媳婦,說廢品收購站不打開看,上秤論斤算錢。這些東西換回錢,買幾只羊蹄兒,買盤豬頭肉兒,買些時令蔬菜改善一下生活,兒子兒媳婦高興,孫子孫女也都樂呵。晚飯以后,我爺盤腿坐在炕上,一邊抽煙,一邊擺紙牌也順便歇歇酸疼的腿腳。天完全黑下來,我爺也舍不得開燈,就收起紙牌一袋接一袋地抽煙。直到兩個在外面瘋跑累了的孫女高聲地喊:“爺,別抽了,嗆死人了。”我爺才摸摸兩個孫女的頭,嘿嘿地笑著說:“不——抽——了,睡覺。”

陰歷八月的一天,我爺第一次起來晚了,竟然落在了太陽的后面。他在院子里鼓搗一陣子扁擔和柳條筐,才進屋吃早飯。我爺抿一口酒,興奮地告訴兒子兒媳婦,說今冬備料,明年在雨季之前把房子翻蓋成磚房。

“錢夠嗎?”兒子驚愕地問。

我爺乜斜了兒子一眼,說:“你爹啥時候辦過沒譜兒的事,讓你備料就備得了。蓋三間敞亮的磚房,住在里面吃飯喝酒心舒坦。”我爺打著酒嗝挑起筐走了。

“還是先給你買助聽器吧,跟你說話太費勁。”兒子在我爺身后喊。

正午的陽光直射下來,我爺挑著滿滿兩大筐,滿頭大汗地拎著一瓶老白干喜滋滋地回來了。家門前站著許多人,我爺蒙了。他不顧一切地撂下筐,抓過倚在墻角哭泣的最小的孫子問,“咋地了,誰打你了?”孫子依舊哭。我爺豎著耳朵聽人們嘁嘁喳喳的議論,可他怎么也沒聽出個數,仿佛一團蚊子嚶嚶嗡嗡地在耳邊叫。我爺急得直跺腳,又去問孫子——鄰居把我爺扶進屋里,讓他坐在床上,俯在他耳朵上大叫,“你兒子死了。”

我爺瞇了半天眼睛,仿佛沒聽明白似的看了看鄰居,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哭泣的孫子孫女們的身上——我爺一頭撞在墻上,血流噴射出一條鮮紅的線,晃得在場的人都“媽呀”一聲叫出來。七十三歲的我爺又回到了女兒家,女兒女婿不再吵了,日子也過得殷實。女婿過生日,人多得讓我爺眼花繚亂,我爺被女婿邀坐到了正坐。為女婿祝賀生日的來客,順便也問我爺一聲好。我爺看著絡繹不絕進來的人,就想到死去的兒子。若是兒子活著,自個也過回生日。我爺眼眶濕了,他不敢讓眼淚掉下來,他怕女婿翻著的白眼。再說女婿過生日是喜慶的事兒,自個不能因為想兒子就落淚,要落淚也得找沒人的地兒。“唉,兒子死了,就該絕戶的命,光愁也愁不回兒子。當官的女婿挺好,頂得上兒子。”我爺大口喝酒,硬把眼淚逼回去。我爺在歡聲笑語中,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正當我爺要把女婿當成兒子,再重新過回有兒子的日子時,女兒查出了肺癌。看著被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的女兒,我爺的心像被刀攪似的難受,他欲哭無淚。我爺背駝了,牙掉了,耳朵更聾了。

“花那么多錢,咋就治不好她這病呢?”我爺宛若得了魔怔病,整日地念叨著這句話。女兒到底死了。料理完女兒的后事,女婿為我爺點上一支煙,兩人都默默地吸著。我爺受不了這種沉默,強忍著淚水看著女婿,有氣無力地說:“你說吧。”女婿把剩下的大半截煙,按在煙灰缸里掐滅,長出一口氣,才緩慢地說:“我工作忙,孩子們又都有自己的家,不能照顧你,給你找個養老的地方。”我爺艱難地把倒流回去的東西咽下,沖女婿點頭。

我爺住進了老年公寓。

女兒剛過百天,女婿領著一個女人來老年公寓看望我爺。我爺愣怔了半天,才顫著聲打招呼。我爺背過身去為女人倒水,哆嗦的手把水灑到了桌上。我爺用手背偷偷地把水抹到地上,還抹去流下來的淚水,“他是好人哪!”我爺指著女婿對女人說。“趕明,找個識字的,把他對我的事兒說說。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死了兒子沒了女兒,還有飯吃,有地方住。多虧他了,好人哪。”女人或許嫌跟我爺說話費力氣,她只是抿嘴樂一下。

望著女婿女人離去的背影,我爺老淚縱橫,淚珠噼里啪啦掉進女人一動未動的水杯里。我爺抽抽咽咽地對同住的“老樹皮”說:“人活到這份上,難哪。說起來我也該知足了,沒了兒子又沒了女兒,沒他我就得在街上要飯了。”

“哎,老哥醒醒……”我爺被老樹皮從飄搖的大船上拽下來。

我爺睜開眼睛,看見坐在老八床邊的老樹皮就笑了。“你咋才來?”

“這不嗎,這些日子我老往院部跑,就沒顧上來看你。”老樹皮又說,“快評‘先進保員了,估摸著我應該當上。今年的雪大,再說我連廁所都掃,我比老八能干。”老樹皮指指身后的老八,“他才干到十一月二十七號,當晚摔了一跤,就住進特護病房了。我都給他記著呢。而我一直干,到現在還干呢,老哥你再幫我打證言。去年給老八獎勵一百元,今年要是獎勵我九十元,我就不干,你說呢老哥。不是十塊錢的事兒,我要的是榮譽……”老樹皮臉上的皺紋堆積在一起,宛若一截過火的木頭。

“樹皮兄弟,往這搬時,看沒看見我那件狐貍皮大衣?”我爺盯著老樹皮問。

“你的東西還能丟,鎖得那么緊。就是在柜子里,誰也不能動,放心養你的腿吧。我這幾天就不來看你了,陽歷年開聯歡會,準宣布‘優秀保員名單,我得盯緊點。”老樹皮拍拍我爺的手,走了。

老八摳著小黃盆上干巴著的西紅柿皮兒,我爺知道又要吃晚飯了。我爺支撐著坐起來,他第一次沖老八笑了,問他餓了吧?老八茫然地瞅了我爺一眼。我爺伸手從窗臺上拿過一聯娃哈哈果奶,掰下一瓶,在手里擺弄了半天對老八說:“要不,你先喝瓶這個。”

老八伸出手又縮回去,搖搖頭。我爺又擺弄了一會兒,他盯著果奶說:“你喝一瓶吧,一股橘子味,可好喝了。”

老八摳開封瓶口的錫紙,試探著往嘴里倒一點兒,咂咂舌頭,就把奶瓶含下一大半,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慢點喝,喝那么快品不出味。”我爺笑瞇瞇地看著老八。老八拿著空瓶,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臺上的果奶,咽下幾口唾沫。突然,老八嘴一咧帶著哭腔說:“再給我一瓶喝吧……”

我爺拿起窗臺上的果奶,說:“行,有的是,禮拜天外孫子還會送來。你要是幫我做件事,就再給你一瓶,再給你兩瓶都行。”老八揩揩嘴角的口水,哆哆嗦嗦地站起來。“你先坐下。”我爺從貼身的內衣口袋里摸出一串鑰匙。掐住其中的一把對老八說:“你用這把鑰匙打開衣柜下面的矮箱子,看里面有沒有白色包袱皮的大包?”

老八又用手背抹一把流下來的口水。一只手接過鑰匙,一只手拽著身上深蘭色的線褲,斜著身子挪向衣柜。哧哧……鞋底蹭在水泥地上,宛若撕布的聲音。老八終于蹭到衣柜前,手上拽著的線褲脫落到小腿下。老八試圖提褲子。

“先開箱子,開箱子吧,一會兒我幫你穿上松緊帶。”我爺指著老八喊。

老八拽過鎖頭就插鑰匙。

“錯了,蹲下開,下邊的箱子。”我爺額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來。老八根本不看我爺,口水滴到破舊黃軍衣的衣襟上。

“開飯了。”送飯女人敲著鐵桶走進來。

“嘩啦!”老八扔掉手中的鑰匙,挺直了身子指著桌上的小黃盆喊:“多盛,盛滿啊。”

送飯女人回過頭愣了一下,她幾步就躥到老八跟前,揚起盛飯的鐵勺子砸了他一下,指著他的下身,“嘖、嘖,能耐挺大呀,扔到鍋里煮,都不如一只家雀兒的肉多,還亮出來了。”

老八對送飯女人的話置若罔聞,口水流成一條線,他伸手要到鐵桶里去抓。女人手疾眼快地拎起鐵桶,說他不知愁,說還想吃飯,餓死得了。老八一手往上提拉褲子,一手端著小黃盆,哇哇叫著追送飯的女人去了。

走廊里又傳來一串刺耳的撕布聲。

“鑰匙,撿回來。”我爺想把手里的東西扔出去,一看是果奶,又抓起擤鼻涕的紙團扔向門口。

我爺試探著挪動左腿,一點兒一點兒地蹭到床沿,再慢慢地放下去。然后右腿著地支撐住,雙手再著地。我爺拖著左腿,艱難地爬向那串鑰匙。這一夜,我爺腿疼得哀叫到天亮。

“你咋才來?”我爺瞪著眼睛對外孫子喊。

“姥爺,你咋了?”外孫子笑嘻嘻地問。

“疼啊!”我爺指指腿。

“不吃飯,老喝酒,能不疼嗎……”外孫子把我爺扶坐起來。給他沖一杯奶粉,拿過餅干遞給我爺,讓他多吃飯,腿才能好得快。我爺耷拉著腦袋推開奶粉,從枕頭下拿出鑰匙對外孫子說:“你去柜子里找找,看那件狐貍皮大衣在不在?”

外孫子把我爺所有的東西都翻一遍,也沒找到。外孫子不敢說大衣在柜子里,我爺一定會讓他拿出來。說不定,此后我爺就摟著狐貍皮大衣睡覺了。外孫子想了一會兒,他拍著額頭說:“哦,對了,讓我二姐拿家去了,她說怕放在這兒返潮,被蟲子嗑了。”

“啥時候拿的?”我爺狐疑地看著他。

“往這搬時,就拿走了。”外孫子怕說錯了時間。

“真的。”我爺半信半疑。我爺尋思了半天,抬起頭笑了,“還是你二姐啊,等姥爺好了,過年穿上,老親故友舊愛都走走。唉,還能活幾年那。”我爺喝了一大杯奶粉。這天,我爺精神格外好。左腿隱隱的疼痛也沒影響情緒,中午還吃了餃子。我爺對外孫子說:“過完小年,你就來把姥爺接回去,洗洗澡、刮刮胡子、剪剪頭,好好過個大年。”外孫子笑嘻嘻地說他,還剪啥頭,都成電燈泡了。我爺抿嘴看著外孫子樂。

老樹皮來看我爺。外孫子就說姥爺我回去了,這幾天還想吃點啥?

“再來別買東西了,吃不了,都糟踐了。”我爺對外孫子揮揮手。

老樹皮告訴我爺,他評上“優秀保員”了,給一百二十塊錢獎勵,足足比老八多二十元呢。老樹皮給我爺帶來一瓶老白干,說以前都是喝我爺的酒。老樹皮還說我爺今天精神不錯,臉紅撲撲的。我爺嘿嘿地笑。老樹皮又問我爺,腿一點都不疼了么?我爺還是嘿嘿地笑。

“家里來個人看把你樂的,光顧著傻笑。”老樹皮想了想又說:“唉,咱這種人還求什么,就盼著有個親人在身邊熱乎乎地說幾句體己話。”老樹皮又像自言自語。“年輕那會兒,不聽我姐的話就好了,興許會有一兒半女的。咱西頭兒那個女人和我見面都同意了,不嫌我殘疾。可我姐說,你不害人得防人,寡婦心歹著呢。你以為她看上你人了?是看上你每個月的工資了。幫別人拉幫套,費力不討好。羊肉咋能貼到狗肉身上,八個外甥外女誰不能養活你……唉,估摸著老八的哥嫂也是這么說的。”老樹皮一撇嘴又說:“看他侄女那樣兒,半年才露一回面。老八要吃油條,她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這個摔噠。老八的工資不知讓誰花了,他可是殘廢軍人啊……”

我爺嘿嘿笑,拿出老白干對老樹皮說:“喝兩口,解解乏。”

“不喝,你一喝酒就睡覺。”老樹皮抹抹嘴角的唾沫,說:“我走了哈。”

我爺一上船就問兒子:“你媽還哭呢?再整倆菜,讓她過來吃口吧。”我奶款款碎步,嬌羞地移到我爺的身邊坐下。一直依在椅子上望天的女兒也坐過來。我爺嘿嘿地笑著說:“小兔崽子,還跟我慪氣,你媽來,你就來了。”

“要是你對我媽好點兒,能有今天?”女兒撅著嘴,還翻著白眼斜楞我爺一眼。

我爺喝了一大口酒說:“來,多吃菜。哎,你們身上是什么香,奇怪,什么東西這么香呢。”我爺吸著鼻子,“好像是刺梅花香,花生花?不是,都不是……”我爺夾了一大口菜,大幅度地甩動著兩腮,“對了,是棗花的味道。唉,你們身上咋有棗花的香味呢?”我爺愜意地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地哼起了陳年小調。“真香啊——”

我爺再也沒下船,死的時候左腿蜷著。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乱子伦一区二区=| 拍国产真实乱人偷精品| 园内精品自拍视频在线播放| 91麻豆国产视频| 色综合手机在线| 亚洲一级毛片免费观看| 国产综合色在线视频播放线视 | 88国产经典欧美一区二区三区| 老司机午夜精品网站在线观看| 国产一级妓女av网站| 18黑白丝水手服自慰喷水网站| 视频二区国产精品职场同事| 亚洲成在线观看| 波多野结衣一区二区三视频| 亚洲天堂久久| 精品国产免费观看| 在线中文字幕网| 国产手机在线ΑⅤ片无码观看| 国产成人高清在线精品| 伊人丁香五月天久久综合| 久青草国产高清在线视频| 欧美日韩高清| av性天堂网| 精品视频第一页| 欧美区一区二区三| 国产精品无码AⅤ在线观看播放| 韩国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 女人爽到高潮免费视频大全| 国模沟沟一区二区三区| 91久久偷偷做嫩草影院免费看 | 日韩精品无码免费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麻豆另类AV| 成人中文字幕在线| 国产永久免费视频m3u8| 国产不卡一级毛片视频| 东京热av无码电影一区二区| 国产成人免费| 亚洲精品桃花岛av在线| 最新加勒比隔壁人妻| 国产91高跟丝袜| 91精选国产大片| 毛片免费观看视频| 国产精品第一区在线观看| 亚洲综合狠狠| 人人艹人人爽| 九色视频一区| 中文成人无码国产亚洲| 亚洲色中色| 色综合网址| 视频二区中文无码| 精品国产aⅴ一区二区三区 | 99re精彩视频| 久久免费精品琪琪| 99re精彩视频| 日本人又色又爽的视频| 欧美午夜理伦三级在线观看| 日韩欧美中文字幕在线韩免费| 18黑白丝水手服自慰喷水网站| 国产成人h在线观看网站站| 免费毛片网站在线观看| 99视频在线精品免费观看6| 亚洲综合极品香蕉久久网| 成人福利一区二区视频在线| 欧美a级完整在线观看| 欧美一区日韩一区中文字幕页| 日韩欧美网址| 五月婷婷综合网| 亚洲毛片在线看| 国产福利免费视频| 无码专区在线观看| 99在线小视频| 免费看a级毛片| 91色国产在线| 日韩大乳视频中文字幕| 色老头综合网| 国产精品美女免费视频大全| 日韩人妻无码制服丝袜视频| 在线欧美日韩| 亚洲an第二区国产精品| 国产成人一区二区| 22sihu国产精品视频影视资讯| 日韩在线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