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以遠 （組詩）

李曉泉

樹林吹拂了一夜

大風把樹林吹拂了一夜

猶如一只睡不著的小鳥

在指揮月光翩翩起舞

猶如一群在坡上打坐的僧侶坐得太久了

突然起身離去，大風把樹林吹拂了一夜

嘩啦嘩啦的葉子，仿佛要構建一個新世界

黎明時分，陽光撞開了我的窗子

一束束嫩綠的光芒

帶著樹木的激情和慌亂

也跟了進來

尋 覓

在找啊！像在尋找一個人

像在尋找一個親人，尋找一個

已經不在人世多年的親人，一扇扇門

洞開著，樹葉綠了又黃，像

尋找自己丟失多年的靈魂或影子

一生都是這樣，多少風景過去了

多少往事過去了，后面還有那么多人

草一樣俯下身子，一代又一代

人們在尋找什么？直到揚頭看見了

厚厚的黃土，直到安靜下來

聽見一叢叢草木在耳邊發芽！

直到聽見了鳥兒在說話，很輕，很輕

像隔著幾個世紀

山 中

高大的樹，低矮的小草和野花，半山坡的云

谷底溪澗在呼喚

山巔之上飄過未知的靈魂

呼啦啦的秋風

色彩斑斕的葉子

灌漿的果子

我們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剛剛回來

聽見了一些昆蟲正在悲鳴中告別

我們渴望站在高處眺望

我們這些遠離故土的人

身體仿佛是一座開著燈的房子

手指上掛著往事虛無的葉子

骨頭中藏著一座座墓碑

眼睛里閃爍著遲遲不肯消隱的星辰

鷹

我記得遼東灣上空的鷹，很多年

一只，兩只，三只……

鼓動著寬大的翅膀，在藍天上翱翔

我記得它們拍打翅膀的聲音

迎著日出，迎著日落

我記得那啪啪拍打的翅膀的聲音

在黎明雄雞震動的肉冠之上

在傍晚羊群高聳的犄角之上

在田間，我陪伴父親一邊收割一邊遙望

在籬笆小院的矮墻上

我一邊吃著熟透的葡萄

一邊手搭涼棚向高遠的空中遙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