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迪非
陀斯妥也夫斯基的面孔
到白夜為止
這厭惡的人
沒有面孔
他說的話和黑色的夜晚一致
和寒酸的領結一致
沒有對世界的致命打擊
沒有挺身而出的人
只有流放者無望的影子
在大墻邊徘徊
他說的和彼得堡白夜里的街道一樣荒涼
雪落在手上
他的書沒有被打開
如同祭臺上的蠟燭
照亮罪人的面孔
那些書在寒風中走下臺階
走進市民的叫賣聲
被一只手撕碎揉成一團
打在過路人的臉上
那里有陀斯妥也夫斯基的面孔
和彼得堡的白夜一樣沒有謎底
被人拋開
世界隱蔽在某一頁
忍隱的人逐個死滅
罪行永遠不會被揭破
沒有陀斯妥也夫斯基
也沒有他的面孔
就象沒有彼得堡和它堅硬的面包
而哈爾濱也象一個被人遺忘的謎
充滿俄語和雪
和白俄的教堂
我們生活在偽善者的國度
鋼琴詩歌
那被人遺忘了的人
有一張埃及人的臉
他曾在深夜里醒來
發現有一個戴著面具的法老
正在自己的房間里護著一盞燈
風吹著火焰
他的臉在光中顫抖
并用手勢打著啞語
有一兩個半音
從他已毀棄的鋼琴中傳出
沒人坐在他的鋼琴前
只有瘋子的手指在他眼前痙攣
他不必去翻閱
那部擺在他案頭的藍色的書
他早已默記了彈鋼琴的唯一秘訣
那是發音為“唵”的一個字母
印度人發明的圣潔的呼吸法
他的手指早已癱瘓,抓不起東西
心卻在不斷的衰竭中迅速崛起
他害怕燈光
害怕轉過臉來正看著自己的人
那人臉上的傷疤十分醒目
他用頭撞墻
手里攥緊碎玻璃
他想在燈光之外的黑暗里
再放上一盞燈
以保持自己站立著不跌倒在地
他需要一個置他于死地的父親
在被審判之前
他擁抱他的鋼琴他的垃圾
風迅速地掀起寬大的窗簾
吹亂了他的頭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