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燕勤



我和祖芬是同齡人,又同在市文聯供職,已有20多年了,可謂交情不淺。給我印象最深的有三件事。一是她大智若愚的趣事,愿與諸君分享;二是她善解人意,幫我完成了受人之托的約稿;三是她古道熱腸幫扶業余作者,更值得稱道。
為護發素“做廣告”
我知道陳祖芬是從報告文學《祖國高于一切》開始的,與她相識則在《北京文學》編輯部約她去昌平南口鎮暖瓶廠采訪時,我開車送她去。一路上我們交談了很多,她絲毫沒有名人的架子,言談隨和。
至今我印象頗深的是,她在病中還為約稿人趕寫一篇四萬多字的報告文學。她對文學事業癡迷到似乎有點傻的程度,但傻得可愛,傻得令人肅然起敬。然而就是這么一位創作頗豐的著名作家,在生活中卻是另一番情景。
那一年,她隨團去日本參觀訪問,下榻東京新谷大飯店。在衛生間洗完澡,她看到賓館為客人準備的護發素,那時北京市場上也到處有賣,可她就愣沒用過。她認為抹在頭上總歸是美麗的,于是她就“美麗”了一回,拿起護發素在頭上打了一層,就去餐廳用餐了。
這時走來一位男士,驚奇地問她:“你的頭發是怎么了?”她說:“我把護發素抹頭上了。”“那得用水洗掉,你怎么連這都不懂?” 祖芬很難為情地說:“呀!原來是這樣啊!可是現在已來不及了。”那天日程安排得滿滿的,她要訪問好幾處。于是頭頂護發素滿處應酬,為護發素做了一天活廣告。后來有了二合一,三合一之類的洗發液,所幸一步到位,她為這次超前意識也著實高興了一回。
而今哪個女人家沒有化妝品,最簡單的也要有“養顏護膚霜”“抗皺早晚霜”什么的,然而,她對此非常漠視。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到祖芬家,見到她卻是把書房“化妝”了一番,書柜里擺滿了書籍,并在書房的墻上書寫了雅號“無夢齋”。寫字桌上也豐富起來,一個日本的小掛鉤粘在寫字桌前的白墻上,美麗的小紙牌掛在小鉤上,紙牌上用曲別針夾著被她戲稱的“黑名單”。我看到上面寫著一些既陌生又熟悉的約稿人名字,以及全國影響比較大的報刊名。我不禁想到,日常和祖芬約稿的人很多,這些約稿人都可稱為見多識廣、知識淵博之人,他們和祖芬交談的話題會很多很多,卻怎么沒有一個人和她談起護發素怎么使用呢?
幫編輯約稿
有人說,祖芬在寫作時,就像穿上了紅舞鞋,也有人說她是一架寫作機,總之她是一位常年高產的女作家。盡管如此,全國報刊及行業內部報刊數不勝數,名家之作、優質稿件往往供不應求。
十幾年前,經朋友介紹認識了一位《建行報》編輯,她時不時地約我寫些名人軼事,于是,成了很好的合作伙伴。
有一次,她說,她很喜歡陳祖芬優美的文字,只是不認識又無緣謀面,不知聯系方式和家庭地址,一時無法向她約稿,問我能否替她約篇稿子。
我是性情中人,就說:“那就讓我試試吧!”不久,在一次聚會上,見到了祖芬,我向她和盤托出此事,沒想到她非常爽快地答應了。更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她便托作家協會的同志轉給我一封信。我連忙拆開一看,原來是一篇字跡工整的千字文手稿復印件,標題為《再談:我們這一代能學會排隊嗎》。我作為第一讀者,-飽眼福。文章開篇寫道:
辦登機手續的柜臺前,有兩名乘客并排站著。我不知道他們哪位在先,就籠統地站在他們身后等待。他們兩位互相瞪著眼,想用眼光把對方瞪到自己身后去。看得出他們有一定的年齡了,尤其是有一定身份了。人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他們是君子中的君子,連口都不動,只用眼睛在空中打一場激光閃電戰。勝利君子把機票遞上柜臺辦手續……
據我所知,陳祖芬己經寫過三篇關于排隊的文章,這是第四篇,每篇都文采飛揚,似乎場景就在眼前。
司機寫名人是新鮮事
2003年12月,在杭州采訪的陳祖芬,突然接到愛人劉夢溪打來的電話,轉達了市政協讓已是全國政協委員的祖芬參加九屆二十七次常委會的通知,她便風風火火地趕回北京。當時,她的采訪稿尚未完成,于是一路之上爭分奪秒,飛機上寫、等待取行李時寫、坐在出租車上寫,車快到長虹橋時才收筆。她說,不然一到北京就沒時間寫了。
3日晨,我開車接祖芬到政協開會,祖芬依然是短發齊耳,依然是著裝樸素,依然是笑著說話。因為儀表,因為平和,更因為誠懇待人,表里如一,所以她很有人緣。
我和祖芬關系融洽,無話不談。我說:“祖芬老師,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最近友人幫助我把幾年來寫名人的小文結集出書了。”“那好哇,我祝賀你!”顯然她很為我高興。我又告訴她:“我苦思冥想起了三個書名,但都不盡如人意。第一個是《我所熟知的文化名人》,雖然很質樸但太長了點;第二個是《文化名人瑣談》,與我寫的東西很貼切,但又太文了,文得讓我覺得自己還不夠格;第三個是《我與名人零距離》,有賣點,也很時髦,仔細一想,我與名人還沒那么近乎,更有自吹和炒作之嫌。請您幫我起個書名吧。”
她略加思索便脫口而出:“《我給名人開車》怎樣?您想呀,作家寫作家不新鮮,司機寫名人,那可是新鮮事兒,老段給名人開車,開出了一本書,那我給老段開車吧!”
雖說最后一句純屬戲言,卻讓我受寵若驚,我連忙說:“那可承受不起,那可是大才小用了,倘若您要和我換位的話,那可不是一本書,那就是一車書了。”她哈哈大笑。
面對言談幽默、助人為樂的祖芬老師,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初學寫作時的一件小事。
那天也是送祖芬參加政協會,我把一篇名為《我給楊沫開車》的小文交給了她,請求指教,她欣然接受了。等到下午散會后,我送她回家的路上,她笑吟吟地說:“老段,我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看過了,小文不錯。但寫得太少了。”究竟是不是真的不錯,我也不知道,但這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她的肯定讓我增加了自信,讓我一直堅持不懈地寫下去,這才有了能結集成書的今天。
如今,祖芬老師又為拙作起了一個簡潔又一目了然的書名,我當然高興,心中的感激自不待言。祖芬臨下車時說道:“老段,我祝你早日出書。”我興奮不已地說:“謝謝,但愿我的文學夢成真。”
斗轉星移,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悠悠往事一直銘記于心。
(編輯·韓旭)
hanxu716@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