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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跡與回聲

2014-11-28 21:47:09彌唱
詩歌月刊 2014年5期

彌唱,女,籍貫上海,現居新疆,在政府部門工作,作品散見《詩刊》《詩潮》《青年文學》《西部》《綠風》等各種刊物,2011年獲得臺灣“葉紅女詩人獎”,出版詩集《無詞歌》。

凌晨

這樣的凌晨,一定有什么在未知的某處等我。我總能聽見自己深處“篤篤”的赴約之聲。兩點鐘,路上總有意外的心跳大于夜半之井晃動的雷鳴。花朵們睡得太沉了,被夢境過濾了的傳說僅是這凌晨邊境的事物,不能完成途中那些等待。那些只有三月才擁有的堅實和柔軟。

我已慣于面對凌晨打量自己。照亮身體內的烏有之鄉。我習慣于在兩點鐘清瘦的臉龐上擴充苦難。我總是心存夜光,對月亮抱以中年的幻想。我眺望,眺望。越來越像蝴蝶夫人*站在懸崖邊或者天堂旁。

誰在某處等我?有人側身,變換光年的角度,讓出蟲鳴。三月里,風越來越溫暖。雨是近物。路上會有去年的桃花搖醒他們新的期待。我回避著一個名詞,拒絕它公然的襲擊。在凌晨兩點,三月是可疑的,我必須以沉默之花抵御這個季節固有的伸展。

我記得有誰在那個地方等我。

我記得雪花飄著。一個段落中唯一的祈使句。它們雪色的起舞。

而離別的西域邊城,青草像夜盲癥一般在這個時刻打開真相,比所有光茫都耀眼。

兩點鐘的凌晨,我正通往一個夢鄉。某處,有人還在等我。等我一起走進三月,再沉默著路過人間。

*“蝴蝶夫人”:意大利歌劇家普契尼的同名話劇中的主人公。

童話

必須是這樣的清晨。日出高過夢境,鳥鳴與書頁上的異響疊出和聲。東部和西域是同一個詞語的兩陣清風,它們相遇,寫下生死。

必須使生和死心有靈犀,照亮眼前的萬物:桃花無辜地綻放,云朵白得像一句謊言。蝴蝶輾轉,拒絕前世未完成的傳說遺漏的真相。這四月的風向是確定的。九點鐘,春光億萬次傾瀉,替代人間。

必須湮沒于春光里,聆聽小草肆意的尖叫:"折斷我吧!讓我體內的汁液沐浴晨風,預感更繁茂的生長。"

這綠色正應和了四月的理想。一簇一簇的陳述寂靜而從容,顛覆著雪水抵達再離開時那些泥土的秩序。越來越密集的蔥蘢連接著遠方。

必須再一次刪除白色。這個清晨,空山浣洗的鳥鳴鋪滿日光。作為鳶尾的后裔,我打開一整個冬季存儲的行囊,朝向一路春色。因為陌生,我不得不保持零度的距離。我必須低低地,仰視一顆小草到另一顆小草測量出的遠方。

我不能再拒絕春天。這草木之心,說出我懷抱的向往。我要再挪動一寸衣衫上的舊光線,離春天再近一些。我要聽見藍山的味道。

我要持續這清風間的冥冥之約。我要奔跑,撞見一只白鳥,寫完我們關于春天的童話。

如果

如果七點鐘準時到來,黃昏就會在紙張上被一個電話遺忘。

如果電話里有風,風吹過發梢,再吹過斜陽,正好落在一株向日葵上,那只知更鳥就不會失去方向。

如果我承認春天,在下一首詩中寫出桃花。如果我說:"桃花盛開,蝴蝶丟失了自身。"書頁便會像晚霞,所有的筆畫都露出三月的鎖骨。

如果桃花之后,夜晚終于成為夜晚。如果有人剛好唱道:"我愛這夜色茫茫。"我就可以哭泣了。

我就可以沉下來,放開天空中用來虛無的夢想,把低音區當作翅膀,淚水是它飛行過的匆忙。

三月,如果我失去了遠方。如果你來的時候,春天自以為是,眾神出場,醉生,夢死。

陳述

我只能以這樣的色彩赴約。白云浮動,天空藍得忘記自身。杏花或者桃花以她們慣有的姿勢掠奪正午。作為始終被你忽略的部分,我褪去多年的霓裳,打開最初的光芒。我只能裸露自己全部的熱愛,以繳獲你亙古的眼神。

我是紅。我只能這樣重新鮮艷著,呼喚你暗處的記憶——那些躲閃于日光的歷史的回聲。

為了縮短我們相認的路程,我甚至再次裹緊自己綻放的速度。在所有的花朵中,我要做最絢爛的那一朵。

我沉默著,脈管里的紅替我說出全部。

四月,春天過于剔透。我必須朝向你,重回人間。

我是你失散多年的紅。我為你怒放著。我不管這個春天有多長。

虛設

黃昏的時候,我模仿晚霞拉長我們的緯度。風似乎有話要說,把一些詞散落在街角、屋檐、衰敗的墻壁。炊煙里有圣經,雅歌的延展總是不明方向。在黃昏兩端,我們備好的落日有相同的溫度。

你知道,我是觸不到你的。書頁里,你是那些安靜的隱喻;稿紙上,你是反復停頓的省略號;鐘表內,你控制著時針的行程。而你虛構的春天總是面向窗外。我一直在另一段筆誤中,抱著越來越紅越來越深的自身喃喃自語。

六點鐘,落日消失了兩次。

我在你的四月里認真地濃烈著,看夢里花開,開到荼靡。

誦戒

每夜。吹滅窗玻璃上暗暗的玄月,轉身朝向這一盞燈。這一盞微醺的有著檸檬味兒的停頓的光明。

這欲言又止的一小片風景里,有我的白日夢,有我第三粒鈕扣上被春天撫摸過的嘆息。每一夜,我的魂魄將從這里啟程,并終止。

這照亮過玫瑰、秋水、冰凌的燈捻,也照耀過一棵樹的哲學。遠方之遠,僅是一句虛擬。落花和流水總在證明夢的方程式。

燈火會懂得星辰的憂愁?

原諒我紅得過于專注,忽視了子夜已經來臨。原諒我用心孤注,使這零點通體明亮,勝過正午明媚的天街。

原諒我沉寂著燃起火焰,一路向你。

我攜帶滿滿的春天。像一個夜晚的志愿者。

你要原諒。

真相

這是夢里的場景。越過黑夜時,我完整得仿若春天的傷口。血液均勻地展開最初,在結尾處收回一朵花凜冽的承諾。

我是你的紅。我是那玻璃上、書頁里、音節中被隱去的部分。我是一棵樹在春日里緊迫的預感,是人間不肯認同的意外。

而黑夜在身后。

此時,作為四月的縱火者,我就在你面前,與春天和解。我攜帶的風是空心的,并不能存貯那些守望和沉默。

此時,我呈現的將來時過于密集。鏡子里的契約晃動著。它們不安,使相認成為可能。

我們在一起。在夢中,我們完成了來世。我們的回聲正在驚醒死者。

小步舞曲

三拍子的。典雅。中庸。比蝴蝶的翅膀厚重,比青草的味道單純。

這是我最初的步調。走向一面深海,需要從容的優雅的呼吸。宮廷里布滿貴族的秩序。

只能踩著這樣的節拍走近你。銀色迢迢,海星和流星是兩個遠方,同一個厄運。我只能保持這寺院般沉靜的音律。

在時光的低處,我旋轉著,旋轉著。我和我舞蹈著空曠的岑寂。像風中不能停下來的答案,大提琴呈現著不安。

我知道,當暮晚來臨,當海水火焰般掀起四月的暴動,你會趕赴這一場夜宴。仿佛春天。

這是我最終的步調。銀色迢迢,我們相遇。

慢板

讓它們都慢下來。讓日頭一直向東,一朵花只開到一半;讓水流模仿樹影的節奏——一句話被風銜著,還沒有說出來。讓我在鏡子里優柔。

a小調失憶,延音記號上停留的這一個音節,我始終不曾唱到。

讓鐘表的呼吸再淺一些。這光陰太短了,正午與無數個正午重疊。如果我抓住一束光線不松開,你是不是可以讓天空一直藍著?

你是不是可以讓塵世在這一刻凝結?流水不腐,我在你的眼里看著自己的驚慌。

我看著你。用遠古的眼神。以往關于我們的一切都重新在此時發生,那些賦格、藍調、無窮動,那些羸弱或頑固的分解和弦。

這時光如此緩慢。我巨大的想念也同時拖住這企圖遁走的光陰。

讓我慢到時光的起點上。讓我看著你,心懷想念,把人間凝成一個字。讓我們一筆一畫地將它寫完。

船歌

“要了解不可見的,看著可見的。”在猶太法典的咒語中,我摹想銀河的對岸。樹已經綠了,白鳥順時針歌唱,薔薇花開出的潔癖損傷了自身。

這是新的一天。我再次以往事搖櫓,遙望河岸的香氣。在另一條街道,有人踩著自己的影子追趕落日。街道擁擠,木棉輕輕地飛舞,落到哪里都是虛無。

我手持一枚短信無處安放。樹下的山窮水盡讓一個人的目光長出新的荒涼。

而門德爾松不懂得悲傷,春寒肆虐,我在午后的小二度里領略水岸起落的藍。

船無法靠岸。遠方太遠了。比春風更搖擺不定的承諾潛于水中,羞于說出永遠。

我手心里的一句話漸漸寒涼。

我握緊更緊迫的遠方,乘著你賜予的方舟,在兩難之間看銀河漫天。?

合唱

如果月光是銀色的;如果月色輕吟,正好唱到我的窗前;如果我剛好寫到第十四行。那么我必然是那副旋,只為配合你銀色的主調。請允許我一襲純白,固守這低音區為你出場,以第四人稱的身份確認今夜的光芒。

請你讓那旋律再嘹亮一些,使群山讓路、星空失明,使這冗長的經緯都開滿桃花。請你延長主音,用海水還原被風吹亂的和弦。請為我備好夢境里的復調。

我的喉嚨里蓄滿前世的大水。今夜,請讓我唱出另一個異己,過濾你來時的荊棘,和義無反顧。

我們唱出最遼遠的和聲。在綢緞斷裂的夜空里,我們復制著四月的輝煌。

仿佛銀河是書頁中那春天的劇場。我應和著你的旋律,我們歌唱。唱到無詞,唱到來世。

若爾·諾爾,美國華裔,大學商管學院副教授,活躍網絡詩人。目前為臺灣詩學吹鼓吹詩論壇版主,近年開始英譯漢詩。有人問他漂泊的日子過得還好嗎﹖他把答案寫在一艘紙船上﹐放到太平洋讓它流浪去。不知過了多少年﹐一個女孩把紙船撿起來﹐輕吻﹐把它晾干。

他遇見女孩﹐問她為何閱讀了心聲之后﹐還決定四處流浪﹖女孩拿出紙船﹐那經過風雨抽打的字跡窸窣地顫動,露出微波粼粼的滄桑。她把整座海洋摺入船里,拉緊命運之帆,不讓海水沖破夢的欄桿。

他們乘坐在這艘流浪的紙船上,所站立的位置是他繞了大半生回到的出發點,亦是她的終點。兩人的瞳孔映著掠過的一段段遠行,雖然無法抓住漸漸褪色的萬象風景,穩健的腳步卻踩平了滾動的浪花;漂泊觸動的辛酸,飛揚在心頭的欞角。

后來,他們把紙船掛在墻上,讓它永遠標明著漂泊的價值。

你的傷在剪刀經過繃帶的岔口,沉重地呼吸著,像浮近水面不停翕張嘴巴的魚,因過度缺氧而焦慮,傷口正一點點吃掉自己。

我的肋骨有一個洞,洞的大小符合你的傷口。那是造物者留下的線索,讓痛有個溫柔的出口。

相戀多年,你的傷口日益擴大,而我的洞卻漸漸縮小。我急起來,用剪刀剪開自己,挪出更大的空間讓你進來。兩個口交疊,互相修改唇形。一個多事的嘴巴貼上來,心態的距離跟著調整、然后對焦,定位時依賴一支無孔、細膩的針。

我們的針,啞口無言。

我的云

結婚那天﹐兩朵皚潔的云在天上縫在一起。我走進教堂之前把它們摘下﹐放入口袋里。

我試圖把云固定在口袋最深處﹐不讓它們移動。然后﹐在牧師面前舉起右手﹕“小云﹐我會一生一世愛你﹐保護你﹗”

我的新娘笑了﹐而會眾里一個女孩哭了﹐我口袋里的云﹐心酸了。

我打開秋季之門﹐楓葉徐徐吹開了秘密的觸角﹐過敏的傷口馬上疼痛起來。不安的思緒低頭繞過胸襟﹐走得最慢的悔意突然轉過身來﹐責問上次遠征淋濕的壞主意﹐為何到現在還沒有晾干。

夾在門縫里﹐我看到另一岸的楓紅﹐流放一種血液的色彩﹐時間在此被攔截下來*。

*“時間在此被攔截下來”為陳先發詩題。

理想

鄉愁到外地尋找理想﹐來到一個沒有方向的地方便累了﹐在一棵粗壯的榕樹下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群操著外地口音的候鳥把他喚醒。

候鳥的羽毛色彩斑斕﹐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輝。

鄉愁為了討好牠們﹐跟著候鳥飛翔﹐漸漸掌握了鳥語。啁啾了好幾季﹐鄉愁身上長出艷麗的羽毛。因為忘了原來的名字﹐他索性把自己叫做“理想”﹐在一個方向不明確的榕樹下扎根。

蜂蜜

一位管理員在檢查品質時﹐把整罐蜂蜜倒出來﹐還是看不到有蜜蜂飛出來。他心想﹐也許他們藏在冰箱太久了﹐讓我為它們暖暖身吧﹗于是﹐他把蜂蜜喝下﹐結果蜜蜂真的活起來﹐在他肚子里嗡嗡嗡地響。管理員對蜂蜜的品質很滿意﹐蓋上﹕“通過﹗”。

一只在管理員的肚子里檢查品質的蜜蜂說﹕“我們只需用一茶匙的花蜜﹐就可以甜滿人類的肚子。”蜜蜂主管很滿意﹐蓋上﹕“通過﹗”

蜂蜜禮品的包裝紙上寫著﹕“蜜蜂的命運掌握在人的手中﹐人的味覺卻掌握在蜜蜂的甜度里。”

長頸鹿的探訪

每晚,那長頸鹿黑幽深邃的大眼睛,在高高的鐵窗外善良地凝視著他,借著月光和一潭淚水,仁慈地洗潔錘擊罪惡的礁石。這唯一探訪者的目光,解放了牢里孤獨的陰影。

從監獄釋放出來后,他終于自由了!每晚在房里望向矮矮的玻璃窗外,等候那被關在心牢里的探訪者。等呀等的,總是不見它的身影。他的脖子日漸變長、拉高,有一天,居然沖破了屋檐!

這時他才發現,那長頸鹿的脖子,在他改過自新之后,已經縮短了!

馬路如虎口

在叢林茂密的一個棲息地,遠遠可以看到森林外的城市,那里的霓虹璀璨,穿梭的車燈不時更換繁華、絢麗的衣裳。

小老虎想到城里去玩,但媽媽說不行:“馬路如虎口!”小老虎憋著滿腹的不滿,趁媽媽睡著的時候,偷溜出森林。首次出門,興奮的胡茬搔得心里奇癢無比,急著要到城里炫耀威猛的斑紋。想著想著,它開始越過馬路。遠處,一輛時速一百五十公里的寶馬正疾馳過來。

“砰!”一陣轟擊和尖銳的剎車聲!小老虎臥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虎瞳攝下寶馬飛馳的駿秀神態。

“卡!太好了!”廣告制作導演指揮著,演員們熟練地僵住最后一絲表情。

小老虎爬起來,走了幾步忽然覺得不甘心:“馬路如虎口,我是森林之王,為什么死的是我?!”

越想越生氣,小老虎撲向寶馬,用爪子抓穿它的心臟,再用銳利的犬齒緊咬咽喉以致窒息,直到寶馬無法掙扎才松開,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

也不知過了不久,引擎一響,被擊傷的寶馬翻過身子瞬間便站起來,睜開眸瞳露出耀眼的光芒。寶馬華麗的身子絲毫沒有受損,大家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見寶馬精神抖擻地沖向森林!

導演興奮地喊道:“看哪!這就是新科技!”

一陣雷鳴般的掌聲響起,工作人員不約而同地拍起掌來!

以沫,本名馮俊英,現旅居澳洲,有作品在《詩刊》、《廣州文藝》、《福建文學》、《詩歌月刊》、《中國詩人》等文學刊物上發表,作品收錄于《中國散文大系》、《大詩歌·2012卷》和《女詩人詩選》等文集和詩集。

抽離(外六章)

以沫

一朵斜陽送來的溫情,讓極不明朗的意識直起腰身。

蘇醒的念頭開始與一幅自然的畫卷融為一體。

被靜謐鋪展開來的內心,抹上了一道晚霞的味道。

不需要炫耀的光作底色,暮色的基調與內心的顏色剛好吻合。

那些日漸養大的沉重、沉悶、甚至寡言少語,正一點點被密匝匝的植被,純凈欲滴的綠意、清涼潤肺的氣息搬走。

與一群草芥挨身坐下,就有一種深度的呼吸傳入靈魂的體內,落入細小的心房。

風從側面出發,很輕易地就吹散了即將離席的彷徨,毫無盡頭的奢望,游絲般的糾纏。

這個四月,言語已懶于打開一小寸光陰。冷漠,注定走的很快。

我們只好相互學著從身體里取出一塊陽光,反復照耀著自己,仿佛生活的內部抽出許多意味深長的內容。

下沉

過多的疏離已把空氣灌癡。

正如四月,與眾不同的氣質沒有逃脫原始粗造的端倪。

一段段留白被浩大的孤獨分割成一節節距離。心與心走成雙軌線,很難找到交融的支點。

毋庸置疑,一些想法與現實始終隔著厚厚的玻璃。繁花似錦的線條也難走出已有的秩序,僵局顯露出慌亂的神情。

一條條云團就要橫壓下來,如同一塊塊憂傷的版圖。

在心情的搖籃里,誰懷揣的壞脾氣,從四面八方聚攏,沖淡了預期的溫度?

一本線裝書裝不下天空的表情。越來越深的顏色加重了它的黑眼圈。

是被現實收編,還是游離于現實之外?

有些混沌的味道開始爬滿分分秒秒的羽翼,時間被艱澀擱置。

坐在下沉的磐石上,全身長滿一片片無藥可醫的深深倦怠。

任稀疏的關聯在身后歧途般地奔跑,一種清冷,風一樣的四處飄散。

悲欣隱遁

夜,已釋懷,眼簾靜垂。

而此時,她被一捻雜念牽著,獨醒。

這拴在彎月上的悖論,不經意間在暗夜里四處奔跑。

倘若把清靜如水的內心裝滿橫七豎八的星辰,在溫熱的鍋底上煎炒,絕對是一個意外的選項。她摳下左邊的虛無,再挖下右邊的荒蠻,連同自己一起映入夜的景象,用綿長的不眠抵抗隱藏的無奈。

盡管這個夏季,始終沒有擺脫春季的糾纏,像個古怪精靈的小妖,令人難以捉摸。但誰又能把玩這曠世不變的潛在誘惑,安身獨處呢?

時鐘不停的敲打著夜晚。她,卻被一些不定的猜想擊打著。

這樣的禮遇,看來是不請自到的。她還無法理清這是歲月恩賜的思索,還是時光磨出的疾患。

這一刻,她不想揮霍這來自清灰深處的叩問,被扶起的意識抱住空曠的夜幕拼命地燃燒,如同煙花驚現的一瞬,慘烈且悲壯。

是的,唯有劫后余生的微瀾才算是大美之作。

她尚有的清醒決意刪除不安分的現實,躁動難息的浮腫想法,還有那些虛妄的幻象,猶如這安靜的夜,透出徹骨的真實,不含一點雜質。

彼時,她多像一顆絕塵的雪粒,平穩的著陸,不帶一點聲響,連同那些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猜想。漸漸納入夜的范疇,流放毫無果實的患得患失,歸于一種舒緩。

現在,一切又返璞于常態,任茫茫無邊的夜色淹沒,悲欣隱遁。

敲打

一種塌陷的跡象從局部開始,爾后變成一種立體。而被敲打,最初只是一種偶然,現在已成為一種必然。是誰制造了如此荒誕的結果?

今夜的風雨,抱得這般緊,多像一對瘋狂的戀人,用一種凄厲的聲音把夜叫得如此黑暗。寒風凜冽啊,從門窗穿過時,已穿透骨髓。周遭已進入一種惶恐的狀態,整個世界像字

跡般潦草。

現在,我們已無法說清,這個夏季誰是她的合法代言人。此時,暖已被吃的干干凈凈,只剩下冷,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莫非,風雨的叛逆是緣于萬物的內在秩序被拆的歪歪扭扭,抑或生物的鏈條被擾亂?

這場風雨的蒞臨,讓積攢的災難和囤積起來的罪孽一一登場。

何時啊,我們可以,當風雨再一次從身邊走過,

不用自己攙扶自己的驚魂,不用擔心自己會浸泡在肉身與魂魄走散的浮萍上。

傍晚的禪語

傍晚敞開的臂彎,一景一物都堅守著獨有的姿態,抒寫著口中珍藏的禪語。

撕開靜謐的面紗,最低矮的草芥都會抱緊自己小小的乾坤。

看,一把長椅在綠蔭下醞釀的足夠情感,正等待一幅生動的畫面走進春天。

而一湖蓮荷,把自己嵌入鏡像的主題,鋪展開內心隱藏的遼闊,搬開周遭的衰敗,靜候從污泥中凈身。

一只大鳥的凝望,推開孤寂的糾纏,用一雙翅膀撬動曠野的荒涼,讓生活的隱忍不再凜冽。

一朵高懸的云,帶著閃電的威力獨行,用風的不羈筆觸,狂草著自然的天書。

這一刻,誰被萬物的坦蕩感動著?誰又被世間的浩瀚撫慰著?

只有時間的鐘擺不停地責問,一行旅人的腳印。

鳥瞰

站在云層之上,一個人便不再渺小。

所能擁攬的大地,如此遼闊與豐盈。這種遼闊與豐盈正穿越一個人內心所能容納的極限,沖破視野之內的束縛,伸向生活的外延。

此時,白云在藍天上放牧。而我們,正被生活的艱澀所放牧。

那些白,鋪天蓋地的白,統領了整個天空。我們,卻被高處的寒所統領。

腳下的麥田,似一塊塊拼圖,相互裝飾著彼此。正如被我們裝飾的生活。

而河流正在大地和山脈的腹地中穿行,也在我們小小的心房里穿過,流出許多生活的熱淚。

那些綠,伸出了善意的本色,等待人們把善意還給世間。

而被我們期待的各種俏麗,也正期待被我們一遍遍閱讀。把空空的我們,裝滿明媚的顏色。

守候

“雙母峰”,我這樣呼喚你的時候,時光已走過了千年。

這讓柔媚抱緊粉色羞靨,令陽剛掏出體內波瀾的稀世絕品,被西南貴州貞豐,一守再守,守候成福祉遍地的音符。

此刻,我聽到這塊富澤的水域濤聲四起。

雌性的花蕊在貞豐肥沃的河岸上不停的說著花朵的言語。

從大地酮體上長出的一雙豐乳,穿過古老的河床,送來一種祥和的軟。

與草芥般空白相遇,即會擦出火焰般樸素的暖。

縱使山川湖泊踩成一馬平川,這百般打磨的永恒都不會流走。

今天,我越過空間的距離,像一介臣民前來接受你的認領。我知道,倘若四季能備好不同的視角,這美人似線條的遺址,定會送來多維的想象。

那就來吧,紙一樣平凡的眾生。

“雙母峰”像一道廣撒人間的福音,等待愛她的人傾聽與珍藏。

以沫,本名馮俊英,現旅居澳洲,有作品在《詩刊》、《廣州文藝》、《福建文學》、《詩歌月刊》、《中國詩人》等文學刊物上發表,作品收錄于《中國散文大系》、《大詩歌·2012卷》和《女詩人詩選》等文集和詩集。一朵斜陽送來的溫情,讓極不明朗的意識直起腰身。

蘇醒的念頭開始與一幅自然的畫卷融為一體。

被靜謐鋪展開來的內心,抹上了一道晚霞的味道。

不需要炫耀的光作底色,暮色的基調與內心的顏色剛好吻合。

那些日漸養大的沉重、沉悶、甚至寡言少語,正一點點被密匝匝的植被,純凈欲滴的綠意、清涼潤肺的氣息搬走。

與一群草芥挨身坐下,就有一種深度的呼吸傳入靈魂的體內,落入細小的心房。

風從側面出發,很輕易地就吹散了即將離席的彷徨,毫無盡頭的奢望,游絲般的糾纏。

這個四月,言語已懶于打開一小寸光陰。冷漠,注定走的很快。

我們只好相互學著從身體里取出一塊陽光,反復照耀著自己,仿佛生活的內部抽出許多意味深長的內容。

下沉

過多的疏離已把空氣灌癡。

正如四月,與眾不同的氣質沒有逃脫原始粗造的端倪。

一段段留白被浩大的孤獨分割成一節節距離。心與心走成雙軌線,很難找到交融的支點。

毋庸置疑,一些想法與現實始終隔著厚厚的玻璃。繁花似錦的線條也難走出已有的秩序,僵局顯露出慌亂的神情。

一條條云團就要橫壓下來,如同一塊塊憂傷的版圖。

在心情的搖籃里,誰懷揣的壞脾氣,從四面八方聚攏,沖淡了預期的溫度?

一本線裝書裝不下天空的表情。越來越深的顏色加重了它的黑眼圈。

是被現實收編,還是游離于現實之外?

有些混沌的味道開始爬滿分分秒秒的羽翼,時間被艱澀擱置。

坐在下沉的磐石上,全身長滿一片片無藥可醫的深深倦怠。

任稀疏的關聯在身后歧途般地奔跑,一種清冷,風一樣的四處飄散。

悲欣隱遁

夜,已釋懷,眼簾靜垂。

而此時,她被一捻雜念牽著,獨醒。

這拴在彎月上的悖論,不經意間在暗夜里四處奔跑。

倘若把清靜如水的內心裝滿橫七豎八的星辰,在溫熱的鍋底上煎炒,絕對是一個意外的選項。她摳下左邊的虛無,再挖下右邊的荒蠻,連同自己一起映入夜的景象,用綿長的不眠抵抗隱藏的無奈。

盡管這個夏季,始終沒有擺脫春季的糾纏,像個古怪精靈的小妖,令人難以捉摸。但誰又能把玩這曠世不變的潛在誘惑,安身獨處呢?

時鐘不停的敲打著夜晚。她,卻被一些不定的猜想擊打著。

這樣的禮遇,看來是不請自到的。她還無法理清這是歲月恩賜的思索,還是時光磨出的疾患。

這一刻,她不想揮霍這來自清灰深處的叩問,被扶起的意識抱住空曠的夜幕拼命地燃燒,如同煙花驚現的一瞬,慘烈且悲壯。

是的,唯有劫后余生的微瀾才算是大美之作。

她尚有的清醒決意刪除不安分的現實,躁動難息的浮腫想法,還有那些虛妄的幻象,猶如這安靜的夜,透出徹骨的真實,不含一點雜質。

彼時,她多像一顆絕塵的雪粒,平穩地著陸,不帶一點聲響,連同那些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猜想。漸漸納入夜的范疇,流放毫無果實的患得患失,歸于一種舒緩。

現在,一切又返璞于常態,任茫茫無邊的夜色淹沒,悲欣隱遁。

敲打

一種塌陷的跡象從局部開始,爾后變成一種立體。而被敲打,最初只是一種偶然,現在已成為一種必然。是誰制造了如此荒誕的結果?

今夜的風雨,抱得這般緊,多像一對瘋狂的戀人,用一種凄厲的聲音把夜叫得如此黑暗。寒風凜冽啊,從門窗穿過時,已穿透骨髓。周遭已進入一種惶恐的狀態,整個世界像字

跡般潦草。

現在,我們已無法說清,這個夏季誰是她的合法代言人。此時,暖已被吃的干干凈凈,只剩下冷,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莫非,風雨的叛逆是緣于萬物的內在秩序被拆的歪歪扭扭,抑或生物的鏈條被擾亂?

這場風雨的蒞臨,讓積攢的災難和囤積起來的罪孽一一登場。

何時啊,我們可以,當風雨再一次從身邊走過,

不用自己攙扶自己的驚魂,不用擔心自己會浸泡在肉身與魂魄走散的浮萍上。

傍晚的禪語

傍晚敞開的臂彎,一景一物都堅守著獨有的姿態,抒寫著口中珍藏的禪語。

撕開靜謐的面紗,最低矮的草芥都會抱緊自己小小的乾坤。

看,一把長椅在綠蔭下醞釀的足夠情感,正等待一幅生動的畫面走進春天。

而一湖蓮荷,把自己嵌入鏡像的主題,鋪展開內心隱藏的遼闊,搬開周遭的衰敗,靜候從污泥中凈身。

一只大鳥的凝望,推開孤寂的糾纏,用一雙翅膀撬動曠野的荒涼,讓生活的隱忍不再凜冽。

一朵高懸的云,帶著閃電的威力獨行,用風的不羈筆觸,狂草著自然的天書。

這一刻,誰被萬物的坦蕩感動著?誰又被世間的浩瀚撫慰著?

只有時間的鐘擺不停地責問,一行旅人的腳印。

鳥瞰

站在云層之上,一個人便不再渺小。

所能擁攬的大地,如此遼闊與豐盈。這種遼闊與豐盈正穿越一個人內心所能容納的極限,沖破視野之內的束縛,伸向生活的外延。

此時,白云在藍天上放牧。而我們,正被生活的艱澀所放牧。

那些白,鋪天蓋地的白,統領了整個天空。我們,卻被高處的寒所統領。

腳下的麥田,似一塊塊拼圖,相互裝飾著彼此。正如被我們裝飾的生活。

而河流正在大地和山脈的腹地中穿行,也在我們小小的心房里穿過,流出許多生活的熱淚。

那些綠,伸出了善意的本色,等待人們把善意還給世間。

而被我們期待的各種俏麗,也正期待被我們一遍遍閱讀。把空空的我們,裝滿明媚的顏色。

守候

“雙母峰”,我這樣呼喚你的時候,時光已走過了千年。

這讓柔媚抱緊粉色羞靨,令陽剛掏出體內波瀾的稀世絕品,被西南貴州貞豐,一守再守,守候成福祉遍地的音符。

此刻,我聽到這塊富澤的水域濤聲四起。

雌性的花蕊在貞豐肥沃的河岸上不停的說著花朵的言語。

從大地酮體上長出的一雙豐乳,穿過古老的河床,送來一種祥和的軟。

與草芥般空白相遇,即會擦出火焰般樸素的暖。

縱使山川湖泊踩成一馬平川,這百般打磨的永恒都不會流走。

今天,我越過空間的距離,像一介臣民前來接受你的認領。我知道,倘若四季能備好不同的視角,這美人似線條的遺址,定會送來多維的想象。

那就來吧,紙一樣平凡的眾生。

“雙母峰”像一道廣撒人間的福音,等待愛她的人傾聽與珍藏。

譚暢,寫詩、作詞、評論。河南項城人,暨南大學博士生。廣州文學院外聘作家、廣東藝研會理事、九三學社中央新聞宣傳工作評審專家。曾獲中國音樂文學學會歌詞創作特等獎、廣東省優秀音樂家等。2003年開始詩歌創作,作品發表在《詩刊》、《鐘山》、《詩林》、《詩歌月刊》、《作品與爭鳴》等,出版詩集《大女人》、《文字上的女人》等。提出“柔軟出詩人”。譚暢,寫詩、作詞、評論。河南項城人,暨南大學博士生。廣州文學院外聘作家、廣東藝研會理事、九三學社中央新聞宣傳工作評審專家。曾獲中國音樂文學學會歌詞創作特等獎、廣東省優秀音樂家等。2003年開始詩歌創作,作品發表在《詩刊》、《鐘山》、《詩林》、《詩歌月刊》、《作品與爭鳴》等,出版詩集《大女人》、《文字上的女人》等。提出“柔軟出詩人”。

荷的一生,是女人用情、專情而又傷情的一生。

上天賜予的華美花冠太沉重,女人即便硬得起細嫩的脖頸,也挺不起柔軟的腰肢。香肩太滑,葇荑太酥,經不得歲月的風塵,總想要個粗壯人兒依傍,扛著、擔著、罩著、暖著;還要這湖里人有顆錦繡心,知道呵著、咂著、贊著、羨著。

奈何等她把要求提完,那造人的主兒早倦了、累了、睡著了,手中只攥著個沒完成的土胚子,活像條刮了鱗的魚。睥睨良久,那家伙竟自個兒落下地來。

還學了一口的呼嚕。命。

荷只好把那條魚領回家。把他像兒子一樣養大,給他取名叫“自家男人”。

他簡直像肥皂一樣,越洗越小:開始是催他洗臉、刷牙;后來要教他洗腳、沖涼。還要給他換掉開襠褲,揩去他流不完的鼻涕;送他去小朋友群里廝斗,體會驕傲和侮辱;甚至,任他到女人堆里閑逛,學會乞求和拒絕。

總指望他有一天長成大荷葉。

新的花骨朵推土機一樣碾過來,時間永遠站在未來那一邊。操勞過度的花瓣一片片凋落,頸椎、脊椎、腰椎一節節暴突,蟲斑、鳥啄、還有陽光的灼痕印滿臉頰,臉仰得更高,波里的影子也少看了,眼睛常在女兒身上走神,“瞧那媚眼兒、腰身兒、臉盤兒,分明是娘當年……”

荷的笑碎了,氣息深長。貪玩的魚又不知跑到哪里去。

軟弱是沒有用的,水總流到洼地里。荷決心長出毛刺,做條潑辣的鞭。唰唰唰!她恨恨地想,敗壞家風!掃地出門!轉身就流淚了,何苦。早知道會這樣。總該這樣的。孩子總是孩子。怎么那么多孩子。滿池裸露的蓮蓬。

還是抱抱吧,還是親親吧。洗洗那雙小臟手,放懷里暖著。已經收獲了。

總有那么一天,雪和泥哆嗦著曬太陽,膝下,是肥嘟嘟的藕。

嶺南風物·鯇魚

把海上清風和江上明月摟進懷里的,其實只是一條肥壯的鯇魚,鱗片粗大,身體飽滿,像一枚豐碩的橄欖。他崇拜自然界中雄強的氣息,俯首于齒骨嶙峋的木棉樹不可一世的狂狷。

他吞吐著山川血管中奔騰的藍綠色汁液,并以自己生命的頑強彈射和奮力挺拔,在一瞬間起跳,更貼近孤獨的天空和白云。

他從來不是輕靈的葉片和花瓣,他可能是樹根上的一塊泥巴,也可能是金秋的一個果子。他是扎實的,頑固的陽剛,骨頭里不能容忍任何空洞。這種重量給了他使不完的力氣,但也可能墜住了他飛翔的翅膀。

他從來不是安寧的云嵐和湖泊,他是敲打的水滴,歡躍的小溪,俯沖的瀑布,甚至喧鬧的江河。他一路發出轟響,用歌聲和吶喊為自己英雄主義的拼搏鼓勁助威。他的追求,連頭上掠過的飛鳥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奔向大海的步伐也從未遲疑,盡管這種融匯會走向無窮無盡的消弭,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沖鋒,像太陽一樣噴出生命的火焰,一路沖殺過去,把滿天的云彩和滿眼的波浪踏成黃金。

如果可以逃走,我只是說如果。

不要問為什么,你能忍住么,只是不要問為什么。

這樣的好日子,把人逼瘋的,無窮無盡的好日子呀,不都在太陽底下晾著的么。

像腳下的河水一樣斑斕,卻泛著死亡的顏色。

像頭頂的松樹一樣風雅,卻將溜下山坡,掩埋村里的生命。

像身邊的花朵一樣誘人,卻被毒藥涂滿,又被你的怯懦出賣。

我所痛恨的好日子呀,怎么忍心就這樣乖乖耗盡你呢,可又怎么忍心占有又拋開你。

取出

取出膝蓋里的鋼釘,從生活的疤痕里取出“好”來。

取出楔在骨頭里的思念。取出一個春天的饋贈。

取出那個清脆刻骨的夜晚。

取出曾經的不敬和神啟,取出那人親手系上的鈴鐺。

取出一塊友情、親情、愛情、同情的磁鐵。

取出慈祥背棄破碎后重新縫合的心。

取出生命里關于和解原諒的約定。

取出一雙明亮熱情而膽怯的眸子。

那里有兩根豎直線,兩根橫麻花。

有顆馬廄里蠢動的心,要躍出總也躍不出的井外。

言與不言

——題范勃《木言》系列

文字與感覺永遠有隔閡,遑論閱讀與創作、人類精神與自然意志之間的巨大鴻溝,但溝通與和解的努力依然是可能且必要的,認知邊界的尋找和確認有時比魯莽地突破和跨越更有價值和意義。范勃《木言》系列的枯枝意象,已著力觸及言與不言的認知邊界。

木,麻木,木訥,木有,整體是否定性的。它試圖否定什么?麻木,感覺的喪失;木訥,表達的障礙;木有,從根本上否定了言的前提。那些灰綠軀殼零散著,無人能剝開他們一瓣瓣單薄烏紫的嘴唇,這群煙霧和酒精抽離后的枯枝,冰冷絕望游移。一根根缺鐵纖維各自痙攣疏離,像群午后的影子,生死都淪做無聊。懷疑和批判在其面前亦失去了重量。

那么言說呢?生存已被焦慮迷失,在放縱和墮落里裂成碎片,能否重建精神,用抽離把破碎拼接起來?把低垂的頭抬起來,說出蕭索的目光?但眼皮沉重,時間相互纏繞,人類已被精致的畫皮綁架,在暗影里彼此窺視,失去了指認真心的能力。

能否回到咒語般的文字,或直接降到姿態本身,在雕塑和戲劇的定格里凝固?然而灰藍色天地間,生命只呈現消費后剩余的部分,骨刺般孤絕地挺立在舞臺中央,被周圍平庸的繁茂圍剿著不肯屈從。身披所剩無幾的貴族氣,已無崇高可以依附,枯敗的精神不甘凋零,卻又難以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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