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張信任欠條

胡源源

2010年8月25日，深圳作家劉美松口袋里不帶一分錢，在全國各地進行了一場名為“誠信出發：一人一車，身無分文，100天游遍天下”的行動。他想用自己所謂的冒險之旅，來證明我們的社會，只要誠信，信任仍在。

出發的當天，劉美松計劃從深圳到海口。然而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出發當天就遭遇迎頭一瓢冷水。在海口海岸港，劉美松苦口婆心地向碼頭收費員、領導以及過輪渡的旅客一一亮出自己的底牌，報上自己的姓名和目的，態度也極其誠懇，然而兩個多小時都沒有人理睬。在失望與疲憊下，他只好先賒賬入住酒店。劉美松事后回憶，為了那452元的輪渡船票錢，他足足站了15個小時。這也是他最長的一次等待。

盡管一出門就如此不順，但劉美松還是繼續一路向前，帶著有他的家庭住址、電話號碼、身份證復印件的特制欠條，一遍遍地給陌生人重復，他為什么要借錢。但是在這個我們不斷被告誡“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年代，注定了他的行程是不會太愉悅的。輕則被人惡狠狠地白上一眼，重則被人劈頭蓋臉地數落一頓，甚至被人攆來趕去。

大部分人見到劉美松的第一眼，都是狐疑。他有過這樣的冷遇，收費站的工作人員根本不聽他的解釋，就叫保安把他趕走；還有這樣的訓斥：“你是哪個單位的，把證件拿出來”；以及這樣的推諉：“作為一個國家工作人員，我不可能放你過去”；更多的是這樣的懷疑：“現在騙子這么多，我怎么相信你？”

有一次為了加油，劉美松在不大的加油站上下奔走1個多小時，先找加油工，加油工讓他找辦公室；找到辦公室，叫找班長；找到班長，班長一臉不屑，最后干脆說自己不是班長；然后再找辦公室時，已是人去房空。

從廣州去往廣西的路上，有13個收費口，劉美松連10個都過不去。后來沒辦法，他只好把后備箱打開，說你自己找，看什么東西能抵這25元錢，最后收費員在他的購物箱拿了200多元錢的水壺去抵了這25元錢，這也是整個行程之中唯一一次以物品抵償過路費。這一次的經歷讓他慌亂了好幾天，見到收費站就會害怕。然而每每在劉美松心里泛起悔意之時，總有陌生人愿意接受他的欠條掏錢，溫暖著他繼續前行。

在云南祥云收費站，工作人員不讓過，他就去找站長，然而站長也不理他。過了不久，收費站的一個普通員工握著一團皺巴巴的5元、10元的錢找到他說：“我們幾個給你湊足了過路費”。劉美松把這115元錢遞進窗口時，被深深地觸動，他說：“這是我人生之中見到最溫暖的一團錢。這一路的欠帳我可以一一歸還，可這一路的感動，讓我如何歸還得了？”

在山海關，劉美松還差點露宿街頭。那晚，他“挑戰”了11個酒店，晚上11點30分，還是沒有人愿意接納他。人已經是疲憊至極，只想找一張床，把身體放上去。他把車子停在其中一家四星級酒店的停車場，把座位放平，第一次打開了睡袋，把它套在腳上，再拿來羽絨服，將它反穿在身上。可他剛睡下不久，有人敲他的車窗，是酒店保安人員，他當時在想不會是要把他趕出院子吧。他搖下車窗，得到了另外一種結果，說是請示了領導，讓他回酒店住。

就這樣，劉美松一路走，一路借，借完就趕快告訴家里的妻子馬上還，一筆不少。在2010年12月2日，劉美松100天游全國的計劃圓滿完成。回到家時，劉美松手里攥著222張欠條，最大一張5742元，最小一張10元錢，總共將近5萬多元錢。

3年后，他把這段經歷寫成名為《欠條》的書，在2013年8月25日的新書發布會上，曾經借錢的10位債主被他請到了現場，這才算為這趟尋找誠信之旅劃上了圓滿的句號。劉美松在現場感嘆，錢能還清，但是欠的人情是還不掉的，他會銘記一輩子。

在劉美松心里，200多張欠條便是200多份沉甸甸的信任。他以自己的經歷告訴我們，這個社會信任還在，也讓我們懂得，唯有誠信，才能換來更多的信任。

王鶴照摘自《當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