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地下錢莊」的洗錢路徑

程安逸

繼中行2014年7月9日兩度修改回應口徑，澄清「優匯通」業務並未涉及洗錢，而是「先行先試」，事先已向監管報備。央行行長周小川、央行官方也相繼作出回應。

人民銀行7月10日回應稱，內地跨境人民幣業務本著積極穩妥、合法合規、市場導向、服務實體經濟和防範風險的原則，得到了較快的發展。在業務拓展過程中，辦理機構要堅持依法合規，建立健全相應的規章制度，防範法律和操作風險。已經注意到媒體有關商業銀行跨境人民幣業務的報導，正在對相關情況了解核實。

儘管回應不斷，但廣東等沿海地區尤其是毗鄰香港的深圳地區，地下錢莊由來已久，異常活躍且屢禁不止已經成為公認的事實。無論優匯通業務如何定性，民間「洗錢」的生意鏈條一直存在。那麼，到底是誰在洗錢呢？

「地下錢莊」洗錢路徑

「個人境內人民幣資金劃到國外，每人每年只有5萬美元的額度，這是國家外匯政策規定的；企業境內資金外劃的話要經過外管局審批，一種是貿易項下或者叫經常專案，通過進出口的方式，外管局都需要根據貿易清單審批，然後再去銀行結算；另外一種是資本項下，通過境外移民投資專案、或者是境外投資基金QDII等。」一位知情人士表示，「資本項下監管部門都有額度，一般是大額的熱錢套利，『地下錢莊』只是牽線。」

真正由「地下錢莊」主導的是「換匯」業務，在監管體系之外或利用制度漏洞，幫助個人或企業實現資金跨境輸送。該知情人士表示，「最原始的『換匯』方法是夾帶現金，有些國家對出入境夾帶現金額度有限制，一種方式是通過人海戰術多次往返，另一種就是通過特殊通道夾帶，直接偷渡運送，逃過檢查，深圳和香港隔著一條河，『水客』做起來就比較方便。這種方式比較耗費人力，最流行的是『賬戶對敲』。」

所謂「賬戶對敲」，是指「地下錢莊」在境內收取客戶人民幣，計算好匯率和傭金後，再通知境外合夥人將相應的外幣劃轉至客戶指定的境外賬戶；在境外收取客戶外幣後的操作手法則相反。這種境內外「對敲」、「兩地平衡」的運作方式，境內外雙方定期軋差、對沖結算，並未發生資金跨境流動。「這種方式就要求兩地的業務平衡、對沖，短期的差額就需要由自己墊付，對資金調集的要求比較高，往往因為資本金不夠經常丟掉了很多生意。」

據上述知情人士透露，這類地下錢莊通過夾帶或對敲的方式比較隱秘，風險相對較低，收費標準一般在0.5%～1%左右；另一種通過鑽政策漏洞的方式，收費則更高，一般在3%左右。

「這種方式表面都是合規的，資金都是直接從銀行賬戶走。但是不能太明目張膽，容易引起反洗錢監測部門注意，大都是與銀行基層工作人員串通，利用他們打掩護。」一位股份制銀行人士表示。

第一種是利用「個人每年5萬美元跨境匯款」的政策，搜集或購買大量的個人身份證，開立結算賬戶，將大額資金分散存入銀行並匯出；另一種則通過外貿公司的經常性專案進行交易。據了解，在「洗黑錢」的方式上，「地下錢莊」一般利用皮包公司，虛構多道貿易或產業鏈結算背景，通過虛構娛樂場所、收藏品買賣、投資公司等業務，將資金轉幾個賬戶，變成合法性收入。

地下錢莊的比較優勢

幾年前，有人注意到大陸經濟增長和對外開放的一個特殊關係，就是吸引了大量的外資，而且主要是外商直接投資，這使得大陸迅速具有了世界工廠的特徵。如果說外商投資是為了利用大陸廉價的勞動力，那麼通過出口定單也可以實現。於是，有人就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大陸為什麼需要那麼多的外資呢？」今天舊話重提，但問題是，「大陸為什麼需要民間資本？民間金融到底給大陸帶來了什麼？」

和國有金融機構相比，「地下錢莊」的比較優勢在於兩點：一是具有搜集客戶資訊的積極性。國有金融組織用來支持民營經濟的貸款，是被作為任務來強制執行的，其積極性可想而知。而且，中小企業資訊相對分散，風險不容易控制，單筆貸款金額又小，如果把錢貸給大企業，一筆交易的金額可能是幾個中小企業加起來都達不到的。你說國有銀行更願意把錢貸給誰呢？「地下錢莊」卻是要依靠客戶吃飯的，必然會積極主動尋找客戶。

二是搜尋資訊的費用比較低。「地下錢莊」由於非法性質，交易無法大範圍擴展，這正好減少了其獲得客戶資訊的成本。由於交易半徑小，他們對於客戶的了解程度可以具體到客戶家住何處，有幾口人，各有何愛好。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研究員張軍說：「溫州地下錢莊的勢力範圍一般是在2公里之內，這樣對前來貸款的人的情況很熟悉，能夠控制好風險。」對比之下，國有銀行的市場半徑大，交易範圍廣，要想弄清每一個客戶的資訊，費用自然比較高。

金融的作用有兩個。從宏觀上來看，把儲蓄轉化為投資，使貨幣不從流通當中漏出。金融機構可謂貨幣的翅膀。從微觀上來看，金融的功能在於配置資源，包括資本品和消費品。這個過程是通過金融機構選擇貸款對象實現的。對於資本品的配置，效率的高低就取決於金融機構是否能夠選出好的專案。民間金融的壯大發展，對大陸市場發育的貢獻是不應該忽視的。

期待陽光化

「地下錢莊」屬於法外之地，涉嫌擾亂國家外匯體系，也經常引起執法部門注意。「銀行都有反洗錢系統，每位員工都要進行反洗錢培訓，所有賬戶都在反洗錢系統的監控之中，正常情況下，有洗錢嫌疑的賬戶都會進行調查。」一位銀行國際部人士稱，「銀行絕不敢通過統一推出匯兌產品（如中行『優匯通』）進行洗錢，基層個別員工或者團隊與外部心照不宣，導致銀行參與其中（洗錢），這屬於道德操作風險，銀行都在加強管理，但利益驅動下也屢禁不止，這也給反洗錢檢查工作帶來很大困擾。」

他還認為，「地下錢莊」的存在主要是大陸外匯管制下的市場需求和金融制度的漏洞導致，其存在也有一定的合理性。「銀行正規管道解決不了，市場需求越來越大，自然會走偏路；有些匯兌可以直接正常走銀行管道，但由於他們（地下錢莊）的效率更高，往往不找銀行直接找他們了。銀行受管制比較嚴重，但近幾年外匯政策鬆動信號比較明顯。一旦外匯管制放開，都陽光化了，就沒有『地下』了。」

「大家都希望政策放開，雖然放開之後可能費率（地下錢莊換匯手續費）會降低，但這幾年投資移民的需求增大，換匯的需求也越來越大。」上述知情人士稱，「有了政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發展業務，也不用擔風險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