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解僵局?辜振甫首次參訪大陸 （下）

邰言

舊地重游，辜振甫“樂見上海市今天的榮景”

在上海，大陸有關方面為臺灣客人精心安排了豐富而又有代表性的參訪內容。也許是天遂人意，連日來陰雨不停的上海，15日一早，終于云開日出，陽光明媚，清爽怡人。這天上午，辜振甫一行馬不停蹄地走訪了浦東新區管委會，參觀了上海證券交易所，還登上了東方明珠電視塔。辜先生一路興致勃勃，談笑風生，對上海的建設發展，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53年前，辜振甫先生曾來過上海。此次舊地重游，辜先生說“感觸至深”，并表示“樂見上海市今天的榮景”。

上午8時50分，辜先生一行驅車來到浦東陸家嘴集團大廈，受到了上海市副市長周慕堯、浦東新區管委會負責人等的熱情歡迎和接待。辜先生詳細了解了浦東新區近年來的開發建設情況，還頻頻在筆記本上作了記錄。辜先生稱贊浦東潛力很大，將成為華東經濟的核心地帶和金融、貿易、人才、資訊的交匯中心。他說，上海的發展前途“無可限量”，下次再來，相信這里會是最美麗、最興旺的地方，“我現在腦子里已經有了那時的景象”。

緊接著，辜振甫一行來到上海證券交易所。“上證所”當時有上市公司428家。在了解了這里的交易和管理情況后，辜先生步出貴賓室，乘電梯來到交易大廳參觀。他還特意走到臺商“京華山一”B股交易臺前，與0484號交易員握手寒暄。身為臺灣證券交易所創辦人的辜先生，對這里寬敞明亮的交易環境及按國際慣例的管理方式，表示贊賞；他還強調，證券交易需要很嚴謹的法規和很透明的管理，這是成功的必備條件。

隨后，辜先生一行來到東方明珠電視塔，登上了360多米高的第二球體處俯瞰上海市景，浦江兩岸風光盡收眼底。“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站得高才能看得遠——為發展兩岸關系而奔走的辜先生，此時此景，想必是會有這樣的感觸。

中午，上海臺資企業協會在新亞湯臣大酒店，設宴歡迎辜振甫一行。上午的參觀及中午的宴請，辜夫人并沒有參加。她受宋美齡女士之托，前往上海宋園為宋美齡父母掃墓獻花，之后則與40年代她在上海讀書時的老師、同學共進午餐，暢敘師生、同窗情誼。下午，辜先生一行參觀了上海博物館。晚上，辜振甫夫婦于波特曼大酒店云石廳設宴答謝汪道涵夫婦，宴后，汪道涵夫婦專門為辜振甫夫婦舉辦了一場精彩的京昆折子戲堂會。一天密集的參訪活動便在悠揚的絲竹聲中結束了。

16日上午，辜振甫一行來到江南名園之一、已有400多年歷史的上海豫園賞景。在園內的得月樓，辜先生雅興勃發，用毛筆題詞：“但知春意發，誰識歲寒心”。這顯然是借古人詩句自況心境，也是隱喻兩岸關系，用辜先生的話說，兩岸關系熬過了冰霜之苦便會迎來春天，因此須作“融冰”的努力。

辜振甫稱北京之行為“融冰之旅”

16日中午，辜振甫夫婦一行乘機離開上海，于下午2時48分飛抵北京，開始了第二階段的參訪、會晤活動。55年前，辜先生也曾到過北京。經過兩岸幾十年來的風風雨雨，如今再訪北京，辜先生感慨萬千。他在下榻的北京香格里拉大飯店，用感嘆的語氣對記者表示，“無論如何，總算是來到了北京！”如果說在上海的參訪，讓辜先生更多地了解了大陸改革開放、經濟建設的成果，那么在北京的參訪，則讓辜先生更深地體認到中華文化的底蘊。

秋天的香山，格外嫵媚妖嬈；坐落在群山懷抱、蒼翠掩映之中的碧云寺，一派幽靜肅穆。17日上午，辜振甫夫婦一行特意來到碧云寺拜謁孫中山紀念堂，在中山先生雕像前敬獻了花籃。1925年，中山先生逝世后，其靈柩曾停放于該寺普明妙覺殿，并在殿后的金剛寶座塔石券洞內存放了4年。1929年，中山先生靈柩奉移南京中山陵，重殮時換下的衣帽則仍封存于金剛寶座塔的石券洞里，成為中山先生衣冠冢，普明妙覺殿也于后來更名為“孫中山紀念堂”。

離開香山，辜先生一行來到著名學府北京大學參觀訪問，受到了北大師生的熱烈歡迎。在北大首任校長嚴復的銅像前，辜振甫夫婦獻花鞠躬。身為嚴復的孫女，辜嚴倬云女士顯得很激動，她對記者說，自己雖不是北大的學生，但來到北大就像回到了母校一樣親切。她相信先祖父的學術思想會在北大傳播延續下去。

辜振甫夫婦還饒有興致地參觀了北大圖書館及未名湖等景點。北大校方向臺灣來的貴賓贈送了《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歷代金石拓本精華》，辜夫人也回贈了一套20冊的《嚴復全集》。辜先生稱贊北大百年來，以其學術獨立、學風民主而聞名于世，發揮了重要的啟蒙作用，為現代中國培養了大批英才。他欣然為北大題詞：“范澤長流”。

下午，辜振甫夫婦及隨行人員來到故宮博物院參觀，受到院方最高規格的接待。辜先生一行穿過太和門，先后參觀了太和殿、寶和殿，院方負責人告訴辜先生，為了文物保護的需要，平時太和殿不對游人開放，這次則是讓辜先生享受入內觀賞的特殊禮遇。院方負責人一路陪同，一路講解，辜先生聽得津津有味，神情顯得輕松閑適。

在御花園里的漱芳齋，院方負責人向辜先生展示了一件西周時代的青銅器，辜先生特地戴上白手套接過這件珍寶仔細欣賞。在觀賞明代畫家李公鱗的《撫韋偃牧放圖》時，辜先生對畫卷上1200多匹馬的形態各異大加贊嘆，直說“古人的想象力和表現力令人仰止”。當院方負責人拿出一件貴重的青花瓷器展示時，辜先生說：“我家也有一件，不過沒有蓋子。”原來這是一對瓷瓶，一件為北京故宮收藏，另一件則收藏于辜家，而辜家那件有瓶身缺瓶蓋，瓶蓋收藏于北京故宮。

酷愛文物收藏的辜先生，在故宮的景點和館藏前流連徜徉，可謂大飽眼福。院方考慮到辜振甫夫婦年事已高，專門為他們準備了兩輛輪椅，但他們興致很高，一路信步游覽，走完了故宮行程。參觀結束后，院方向辜振甫夫婦贈送了裝幀精美的故宮珍品畫冊，辜先生則在貴賓簽名簿上揮毫題詞：“博大精湛”。

辜振甫的京劇情緣

辜先生有兩大愛好，一是京劇，二是古玩，而京劇是他的最愛。

17日晚，為歡迎辜振甫夫婦一行，海協會在金碧輝煌的北京長安大戲院舉辦了專場京劇晚會。參加演出的有中國京劇院、北京京劇院、天津青年京劇團等單位。這場晚會好戲連臺，被圈內人士譽為多年來罕見的一件盛事，不僅演出的陣容龐大，名家名角眾多，而且前來觀戲的也不乏名家名角。

國務院臺辦主任陳云林夫婦，海協會常務副會長唐樹備夫婦以及國臺辦副主任王永海、李炳才陪同觀看了京劇晚會。

“包龍圖打座在開封府……”中國京劇院附中的小演員們表演的京劇聯唱，拉開了晚會序幕。這批唱、念、做、打已具初步功力的京劇新芽們的表演，贏得了辜振甫夫婦等的陣陣掌聲。

晚會共上演了11個節目，京城精英盡出，流派紛呈。耿其昌、李維康夫婦聯袂演出《坐宮》，楊春霞、張建國、葉少蘭、張學津、梅保玖、于魁智和李世濟等分別表演了《鳳還巢》《珠簾寨》《百門樓》《蘇武牧羊》《穆桂英掛帥》和《上天臺》《鎖麟囊》等多出經典劇目。

在長達兩個小時的演出中，辜振甫看戲一直很投入。他時而鼓掌喝彩，時而與一旁的陳云林交談幾句。看到興起時，還用手在坐椅扶手上輕輕擊節，他對京劇藝術的深深喜愛令人印象深刻。

辜振甫夫婦的“京劇迷”稱號早已成海內外美談。為歡迎他們前來訪問，有關方面在上海特意安排了一場京昆劇折子戲專場，辜振甫興致所在，欣然登臺清唱了《借東風》等3段戲，贏得滿堂喝彩。

此次辜振甫到北京，有關方面為安排好這場晚會的節目也頗費功夫。海協會和海基會為此專門協商，根據辜振甫夫婦的意見，確定了當晚的11個節目。所有演出單位均準備充分、并提前到場。

辜振甫出身于鹿港世家，七、八歲時就與京劇結緣，就因常看京劇演出而為之著迷；50多年前，20多歲的他還專程跑到大陸看梅蘭芳、余叔巖、譚鑫培、李少春等人的戲。辜先生年輕時曾得到過名師指點，專攻老生，經常粉墨登場，像《二進宮》《文昭關》《狀元譜》《失空斬》《捉放曹》等，他都唱得有板有眼。如今他年歲已高，很少登臺了，但仍常請琴師到家里來，吊吊嗓子，清唱幾段。他自己承認，每當聽到胡琴揚起的聲音，總不禁要心潮澎湃。據說，聽過辜先生唱戲的行家都對他的唱功評價甚高。50年唱戲經歷使他成了京劇專家，他尤喜歡余派老生。從晚會的效果看，演出充分滿足了辜振甫的喜好。

同樣是票友的夫人辜嚴倬云則喜歡程派花旦。據說，由于這個緣故，上海方面在安排京劇演出時曾考慮在上海演出程派名劇《鎖麟囊》，但經京滬兩地協商，為使節目不發生重復，而且各自表演自己的拿手戲，程派這出名戲便出現在北京戲臺上。

辜振甫曾言，在他的戲曲人生中，最值得回憶也是影響他最深的，是他20歲左右在北平的那段日子。

由戲迷到票友，進而成為有名的京劇藝術專家，辜振甫極力推崇這一國粹。在臺灣，每有名角演出，必親自觀看。年已81歲的辜老不久前還在日本粉墨登場，弘揚國粹。

錢其琛會見辜振甫，吁臺灣正視國際形勢

10月18日上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錢其琛在釣魚臺賓館2號樓會見辜振甫一行。錢其琛握著辜振甫的手說：“50多年沒來了，不容易。”他還說，其實，他與辜振甫先生早已在亞太經濟合作組織部長級會議及首腦會議中多次見面，并夸贊辜振甫先生身體狀況好。

錢其琛首先肯定海基會一行的來訪。他說：“你們此行對改善兩岸關系是有意義的。雙方直接見面不僅可以消除誤解，還可以增進了解，有利于化解分歧，至少可以拉近距離。”

錢其琛還講了“一國兩制”的方針，指出統一是維護國家領土主權完整而不是制度之爭，有人鼓吹“臺灣式民主”是統一的決定因素，是不切實際的。針對臺灣的所謂“國際空間”問題，錢其琛說：“現在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的國家達到162個，同臺灣保持關系的國家很少了，只有20多個。這種趨勢還會發展。希望臺灣當局能夠客觀地看待大陸，勇敢地正視國際形勢。”

江澤民贊賞汪辜四項共識

10月18日下午三點，釣魚臺賓館18號樓四季廳內溫暖明亮。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在中共中央臺辦主任陳云林、海協會常務副會長唐樹備的陪同下，微笑著與辜振甫夫婦握手。陪同辜振甫夫婦的還有海基會副董事長許惠祐及國民黨陸工會主任委員張榮恭等。

會見是在親切、自由交談的氣氛中進行的。

江澤民對辜振甫先生前來大陸參觀訪問表示歡迎，他親切地說“今天很高興在這里與你見面。現在是北京最美好的金秋季節，你來得正巧，前一個時期這里還是陰天，現在則是天氣晴朗。” 辜振甫先生也笑著應道：“的確是非常之爽朗。”

接著江澤民和辜振甫先生就涉及兩岸關系的重大問題發表了看法，也聽取了辜先生的意見。江澤民對辜先生為發展兩岸關系做出的努力表示肯定，對此次辜先生與汪道涵會長達成的四點共識表示贊賞，并希望辜先生繼續為兩岸關系發展做出新的積極貢獻。

辜振甫先生在稍后舉行的記者會上表示，他與江澤民的會見“在非常親切、自由的氣氛中”進行了一個半小時，“彼此都很坦誠、很寬容地聽取了對方的意見”，“江先生對臺灣歷史是了解的”，“他是非常博學的”。辜先生說：“這次通過與汪道涵先生及大陸方面高層領導人的會晤，使我們體認到建設性對話的重要性，也認為有提高層次、繼續對話的必要性。就這點來講，雙方已經跨出非常有意義的第一步。”

陪同會見的許惠祐也談及對江澤民的印象，“我感到他很博學多聞、健談、涉獵廣泛。他和辜先生談了很多。”

由于雙方有默契，各自不公開會見的談話內容。因此，在辜先生隨后舉行的記者吹風會上，臺灣記者用各種各樣的問題來試探江澤民談話的內容，都被辜先生巧妙地化解。

10月19日上午，辜振甫夫婦一行圓滿結束了在祖國大陸為期6天的參訪行程，乘機離京返臺。此次汪辜會晤，海協會與海基會積極對話并達成若干共識，是改善兩岸關系氣氛的一周。